两人让军犬嗅了嗅尸体,然后拍拍它的背,喊道:
“去吧!全部找出来!”
大狼狗在半米深的积雪中连连跳跃着奔跑,突然扎进一个雪坑里狂吠着,连抓带刨。w?w?w?.?两人连忙跑过去,只见狼狗已经刨开不少积雪,又露出了两具尸体。
两人正蹲下来细看,狼狗又窜出去了,很快,又在另一个地方叫起来。
就这样,两人在附近的林子里接连现尸体,都是这种被砍去脑袋的北清士兵。从中午十一点二十分,一直到十二点半,一个小时多一点的功夫,两人带着狗,把附近约一平方公里的雪地都蹚了一遍,共找到五百二十六具清军官兵尸体。
这些尸体有一百多具是无头的,其他的都有头,但是都统一的在后脑勺中弹,被掀掉半个脑壳。有三百多具尸体比较集中,已经被烧成焦炭了,还有一点残存的汽油味。其余二百多具尸体没有被烧,不过已经散落的到处都是,也被野兽吃的残缺不全了。
这些中弹而亡的尸体周围,都没有武器。连一把刀也没有。这说明这些人都是以战俘的身份被杀的。如果是交战中被杀的话,中弹位置不能这么统一,尸体身上也不能什么武器也没有。清兵的那些杂牌劣质枪弹,日军根本不会要。就算打扫战利品的话,不至于连破刀子也搜罗走。再说,这里也根本不是战场,毫无打过仗的痕迹。
徐向德分析,日军开始是用军刀砍头,但是毕竟太慢,也太累人,到后边就用枪打了。杀完后估计是想分成几堆焚烧的,但是只烧了一堆。大概是时间不够,或者是现太费汽油,而日军的燃料并不容得这样浪费。所以就把剩下的尸体直接扔在这里,让野兽来啃。那三百多具烧成焦炭的尸体野兽不吃,而剩下的两百多具尸体,已经被野兽拖得到处都是。有几具甚至拖到了公路上,被徐向德和武炎彬现。
武炎彬托着摄像机,拍下了徐向德牵狗找尸体的全过程。他也强忍着恶心,徐向德让他往哪儿拍他就往哪儿拍。他一边拍,徐向德一边掰着尸体“解说”,把每一具尸体的统一中弹部位、以及找不到任何武器等等,这些都录下来了。特别是拍那三百多具烧焦尸体的时候,武炎彬吐了三回,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光了,最后只是在吐黄水。
最后,徐向德又拿着照相机,把现场拍了一通。这是他们找到的第一处屠杀现场,现在影像和照片全有了。
……
“好了,收工,”徐向德把摄像机和照相机都放回车上,搬下来炊具,笑道,“十二点半了,我们吃饭!”
武炎彬吐得肠子都快要出来了。他虚弱地扶着卡车,微微转过头来,打量着正在架锅的徐向德。他喘着气,心中纳闷:在尸体成堆的地方,这种人居然还有胃口吃饭。
“吃不吃?”徐向德回头喊着,“吃的话来帮忙!”
不过说到底,武炎彬还是挺佩服徐向德这种气概的。自己是禁卫军出身,虽说身手和枪法没的说,但是从来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徐向德可是从基层士兵干起来的,参加过南京保卫战,浦口反击战,还在南洋宰过那么多土著……前不久北伐战争里,估计也没少杀人。也就是这种人,能在尸体边该吃吃,该喝喝。
武炎彬蹒跚着走过去,帮着徐向德支好野战锅架,放上小铝锅。该往锅里放雪了,但是武炎彬实在不想用这屠杀场地上的雪烧水。他端着锅,来到路边的树下,把松树上的雪盛了一锅。
徐向德也砍了一小堆松枝,堆在锅子下面,洒了点煤油,升起一团火来。然后,他从车上拿下两包野战口粮,撕开锡纸封,把里面的肉啊菜啊饭啊什么的,一股脑儿倒进去煮。
“妈的,这玩意儿像猪食一样,看着就不好吃,……”徐向德搅拌两下,嘟囔着,站起来说道,“我去剥条狼来烤烤。武兄弟啊,你枪法好,拿着枪在这儿帮我看着……这儿都是尸体,别回头再引得什么野兽来……”
武炎彬端着步枪,瞧着他过去剥狼,一会儿就弄下一条后腿来。然后把剩下的死狼扔给军犬去啃。
徐向德又升起了一堆火,用铁条穿着狼腿在火上烤着。他一边烤,一边蹲在旁边馋得直流口水。而武炎彬却冷眼旁观,并且打定了主意,不吃这狼肉。在他看来,这些狼都吃了死人肉,而现在他们再吃狼肉,那就等于间接吃人肉了。
徐向德可不管这些,烤好后跟他谦让了一下,见他不肯吃,就自己把一条狼腿都吃掉了。他吃得满嘴流油,一边满意地说:
“嗯,还不错……很像狗肉,就是比狗肉粗,不太好咬……”
……
两人吃饱了,开始烧水刷锅洗餐具,而军犬还在吃那条狼,把头伸进狼肚子里去掏,钻得满脸都是血,简直就像是一头野兽。武炎彬瞥着大狼狗,看着它那副吃相,胃中又忍不住要翻腾了。
突然,狼狗的脑袋钻了出来,竖起耳朵,一动不动。然后,它扭过头,四下张望着,慢慢露出了凶相,带血的白牙又露出来了。
“嗯?”
徐向德的机警不亚于着条狼狗,他也马上反应过来,“嘘”了一声,用手势提醒武炎彬小心。自己抓起身边的冲锋枪,把背带背在身上。然后命令军犬保持安静。
武炎彬也警惕起来了,把刺刀安在步枪上,抓着步枪,四下扫视着。
很快,两人都现了声音的来源。
在南边,也就是他们来的方向上,隐约听到某种“嘶嘶”的声音。除了这种声音,偶尔还能听到雪被挤压出的“咯咯”声。听声音还有一段距离。这种没有风的低温环境中,声音可以传的非常远。
武炎彬紧张的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徐向德一下爬到卡车上,半跪在车顶,端起望远镜眺望着。
片刻后,飞舞的雪花中,隐约出现了两三个人影。能看出来,那两三个人都是双手拄着滑雪杖,脚上穿着滑雪板。这一段公路正是上坡,那几个人正低着头,吃力地半滑半走。
因为能见度很差,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是徐向德突然现,最前面的一个人穿的,好象是清军军服。
他立刻从车顶上无声无息地跳下来,从车上摸了两颗手榴弹,别在腰里。
“对方穿的清军制服,却踩着滑雪板,很古怪……很可能是日本人,想来干掉我们的……但是对方还没现我们。他们现我们的车后,肯定会找我们……这一仗是躲不过去了。”
徐向德简炼地跟武炎彬交代了几句,飞快地布置了伏击方案。
两人分别在公路两侧埋伏,徐向德用冲锋枪,埋伏在公路旁边。武炎彬枪法更好,用步枪,在五十米外的山坡上埋伏。因为能见度很低,所以五十米外已经够隐蔽的了。开火前先扔手榴弹。
布置完了,武炎彬抓着步枪跃过公路,往山坡上奔去。徐向德抓着冲锋枪,唤过军犬,退到公路的另一旁,在雪坑中蹲下来。军犬很听话地伏在他身边,伸着舌头,一声不吭。
……
“嘶嘶”的滑雪声越来越近,突然停住了。
那是十个人,都穿着清军制服,但是每人都披着一件白色的伪装披风。其中八个人都背着一条带瞄准镜的毛瑟步枪,一个人背着捷克式轻机枪,一个人背着子弹箱。
这一个班的士兵立在公路中央,警惕地望着前方公路上的一辆大卡车。领头的一个兵一扬手,十个人迅摘下滑雪板,蹑手蹑脚撤下公路散开。八个人端着上着刺刀的步枪在前面,两个轻机枪手在后面,一班人“吱吱”地慢慢踩着雪,在公路两侧猫着腰搜索前进。
到了大卡车的旁边,那个领头的班长又是一个手势,全体都停下了,放低姿势。一个士兵端着枪快步跑过去,围着卡车查看了一圈,突然用刺刀挑起后帆布蒙,跳上去看了看,又跳下来。然后,他又跑向路旁的那两堆火,低头查看了一下。
火还没熄灭,锅子里的汤还是热的,还没结冰。这个兵立刻得出了判断,回身做着警告的手势。
这一切,都被趴在十几米外的徐向德看在眼里。他慢慢把两颗手榴弹拧开盖子,放在面前。然后扯下手套,抓起其中一颗,食指伸进拉环中。
那个侦察兵在公路中央搜寻着脚印,现除了杂乱的狼爪印,只有两个人在这里活动过。他的目光顺着一溜脚印移动着,望向右边的山坡上。但是雪太大了,看不远,脚印被雪幕遮挡了。
然后,他的目光又顺着另一留脚印移动着,向公路的另一侧望去。
在公路右侧的山坡上,武炎彬卧在雪坑里,眯着一只眼睛,在瞄准镜的十字标里注视着这个侦察兵的一举一动。这么近的距离,又没有风,什么“量”都不需要考虑,直接瞄准就可以了。白茫茫的大雪又便于隐蔽……没有比这更好的狙击环境了。
但是此刻,他心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默念着:
……徐老哥啊……怎么还不扔手榴弹啊……他就要现你了……
公路另一侧的徐向德,此刻也紧张的快要喘不过气来。如果要求得伏击的最佳效果,那第一颗手榴弹一定要扔向后面的九个人。可是武炎彬必须和自己配合得相当默契,在第二秒钟就开枪放倒前面的这个人才行,要不然的话,自己刚扔出手榴弹,那个侦察兵就要冲自己开枪。
现在徐向德已经完全不相信这些穿清军制服的,就是清兵了。
……是的,这些人都是训练精良的日军侦察兵,不是战斗力差的清兵……而且这班侦察兵,就是日本满洲派遣军派来追杀自己二人的……他们还穿着清军制服,明显就是想嫁祸给清军的残兵……
这样想着,徐向德一边在心中祈祷武炎彬的默契配合,一边拉开了手榴弹的拉环。
一股青烟窜了出来。
……
在右边的山坡上,武炎彬从瞄准镜里一下就看到了徐向德位置上的那一小股青烟。他心脏狂跳着,稳稳地把那个日军侦察兵锁在十字光标中间。
徐向德很有经验,没有立刻就扔,而是等了三四秒钟。但是在对面的武炎彬看来,这三四秒钟就像三四小时那么长。
手榴弹飞舞着,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准确地飞到后面九个日本兵的头顶,在落地之前爆炸了。
一声巨响,像雪崩一样。
几乎就在同时,武炎彬扣动扳机,最前头那个侦察兵也应声倒地。
武炎彬一边不停默念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一边熟练地退弹推弹,甩过枪口,瞄着后面刚刚爆炸过的地方。
爆炸场地还是一团雪雾弥漫,还看不清东西,武炎彬做了个深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徐向德时间掐得很准,手榴弹不是落地爆炸,而是在几个人的头顶半空中爆炸,杀伤力惊人。第一颗就掀掉了四个人的脑壳。另外五个人被震得趴在地上。随后,几声日语凄厉的大喊起来。
雪雾散去,五个日本兵抓起枪一跃而起,分别找地方隐蔽。一个日本兵刚在一棵树下靠定,山上又是一声枪响,这个日本兵栽倒在地。另四个日本兵现了开火的方向,都卧倒在雪地里,瞄着山坡上。其中一个兵扯过轻机枪,趴在地上瞄着山坡。
武炎彬死死趴在雪窝里,不太敢开枪了。对方都是挑选来的杀手,枪法肯定差不了。特别是还有一挺轻机枪。
这时候,又是飞来一颗手榴弹,仍然是凌空爆炸,当场就把趴在地上的日本兵炸死了两个。这时候,从徐向德藏身的地方出一声断喝:
“冲!”
一条大狼狗闪电般地窜出来,一下就扑在那个端轻机枪的日本兵身上,拼命撕咬着。另一个日本兵转过身来端枪瞄准狗,这时候徐向德一下站起来,冲锋枪一个点射,把他打死了。
地上的那个日本兵还在惨叫着,努力和狼狗搏斗,口中出断断续续的日本话。徐向德跑上前来,喝退狼狗,抄起冲锋枪对着他的前胸又是一个点射。
枪声消散,山林恢复了寂静。
这最后一个日本兵也歪过头,口中冒出血沫,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