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御花园,皇帝正在一处亭子里等着小卿。
小卿到的时候,太子正好也赶了过来,在甬道上遇到了小卿。出于好奇,小卿仔细的打量了太子半天,发现太子和皇帝还是挺相似的,但白晨比太子更像皇帝,太子却比白晨长得精致艳丽。太子看着小卿好奇打量的目光,微微一笑:“怎么?本王脸上长花了吗?”
小卿立刻垂下了眼捷,规矩的给太子行礼问安。太子微微一笑,望向小卿的目光中有一抹深藏的温暖。二人一同去见皇帝。
悠然品茶的皇帝看见小卿和太子一块前来,眼中露出一抹意外之色,却不动声色的遮掩了过去。皇帝等小卿行完礼后让她立在一边,先转向太子,问道:“昶儿,有什么事吗?”一般这个时候,太子都在外殿听各衙门汇报事情,处理朝政。
太子先上前给皇帝添了一杯茶,才开口说道:“父皇,明日是清辉和曦儿的生辰,前几年他不在京城,回来后这两年也不愿好好庆生,所以儿臣想今日早点出宫去找清辉聊聊,看他今年有什么打算。”清辉是白晨的字,还是太子给取的。
小卿听得眸中闪过一道暗光,却低垂着头没让任何人发现。皇帝微微一怔,随即爽朗的笑道:“明日就是晨儿和曦儿的生辰了吗?你不说,朕都忘了。这样吧,你现在就去找晨儿,就说朕让你去的,看他今年有什么打算。另外去一趟睿王府,看看曦儿去。曦儿今年都十六了,也该指婚了,你去找找你王叔,看他有没有合意的人选。”
睿王一般情况下没什么事是不会进宫的,只安心做他的闲散王爷,醉心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眼看三个孩子都大了,也没见他张罗什么亲事,只听说二夫人给亲生的白晗求亲。皇帝这个做伯父的,少不得为了两个孩子多操心。
太子高兴的去了。
皇帝直到看不见太子的身影,才收回怅然的目光,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转头就对上了小卿好奇清澈的目光。小卿心里一惊,立刻低头敛目。皇帝微微一笑,毫不介意小卿的直视,而是招呼她坐下。换做其他人,起码也是一个不敬之罪,对小卿,皇帝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宽容和亲近。高兴看着,暗暗记在心里。
皇帝看着规规矩矩坐着的小卿,笑着说道:“怎么,几天不见,小卿的规矩学好了?”
小卿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和蔼的笑容,立刻挂上了一副嬉笑的表情,微微倾身,低声说道:“陛下,规矩我也不是不会,只是没那么熟练而已嘛。再说,现在是在御花园,万一被其他人看到我没规没矩的样子,岂不是被人笑话?”
皇帝听得,哈哈一笑,伸手点着她,说道:“你也怕被人笑话?”
小卿嘻嘻笑道,“当然啊,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个郡主了,总得有点郡主的样啊。”说着,神秘兮兮的对皇帝眨眼,小小声的说道:“说不定现在京中的世家小姐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皇帝笑声爽朗。和小卿说话,总是让人觉得轻松愉悦。今天皇帝召小卿过来,一来是因为这个丫头好多天没有进宫了,二来是想听听小卿对前几天的流言有什么看法。皇帝身边的人,估计没有几个人敢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和看法,想来想去,只有小卿了。她在京中没什么背景,又直爽敢言,皇帝直觉的认为小卿会给出不一样的见解。
一老一少又闲聊了几句,皇帝话锋一转,问道:“丫头,你觉得太子如何?”
“啊?”小卿一愣,想到了什么,故作不明所以,望着皇帝的眼神写满不解,“什么如何?很好啊。”
皇帝斜睨着她,“丫头,跟朕耍花腔啊。难道这几天你没听到什么流言蜚语?”
小卿笑的俏皮,“陛下,太子殿下是雪圣国的太子,是您的儿子。太子如何,还不是陛下您最了解啊。管别人说什么呢?”微微一顿,小卿坐直身子,继续说道:“再说,流言嘛,总是越关注越汹涌,当事人置之不理,那些无聊人士自然就觉得没意思了,您说是吧,陛下?”说着,又朝着皇帝嘻嘻一笑,露出一排白生生的贝齿。她虽然觉得流言不会无缘无故的产生,但看过太子的相貌,也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胡乱猜测。
皇帝本来听的认真,觉得小卿的话很合心意,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又看到了小卿故作无赖的娇憨样,不禁笑着点点她的头,说着:“你这个丫头啊。”他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把一切都告诉了太子,把主动权放在了太子的手里,怎么处理就看太子的了。他相信,他精心培养的儿子不会让他失望的。只是,他今天的举动……
皇帝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脑海中的念头都甩掉一般,和小卿聊起了天。
远远的角落里,葱葱郁郁的花木后,有一个身影注视着这个亭子,眼中闪出毒蛇一般的光芒,像是要把某人生吞活剥了一般。在小卿身边玩着茶杯的小白忽然感应到什么,飞快的抬头窜了出去。
小卿和皇帝都吓了一跳,等小卿出声的时候,小白已经闪到了那片花木后,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绯色的衣角,及一股似有似无的气味。小白的小眼睛中精光四射,环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又窜回了小卿身边,和小卿唧唧呜呜的说着什么。
小卿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严肃。犹豫的看了皇帝一眼,伸手拍拍小白,示意它回去再说。皇帝看着小卿的神色,也没问什么,只是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小白窜回的方向,又和小卿聊了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小卿一走,皇帝就吩咐高兴,“去查查,方才什么人到过御花园。”
出了宫的太子,直奔睿王府而去。今天白晨休沐,应该在家。自从出了流言事件,太子就没有出宫,也没有见过白晨了。一开始是心绪烦乱,暗自猜测自己的身世,后来和皇帝密谈后,震惊之余也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一心的处理流言事件,更加用心的处理朝政,为父皇分忧,忙的都没顾上其他。
这几天情况稍稍好转点,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白晨。他有太多话想找人说说,却也知道那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
到了睿王府,下人说白晨和白曦都在王爷的书房。太子直奔书房而去。进门却看见不光白晨白曦,二夫人和白晗也在。
太子免了众人的礼,笑着说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睿王温雅的笑道:“殿下来的正好,我们正在商议晗儿的婚事。”
“哦,”太子哦了一声,却看向了白晨和白曦,笑着说道:“你二人也在商议哥哥的婚事吗?”
白曦脸色微红,嘴角含笑的看向了白晨。白晨板着一张脸,面向太子的时候才露出一丝笑模样,“我和曦儿找父王谈点事,正要走。”意思是他二人没有参与讨论白晗的婚事,只是二夫人母子来的不是时候,正好碰上而已。
二夫人齐依依轻摆着柔软的腰肢给太子行礼,声音柔媚软糯,“殿下,妾身想求王爷替晗儿求娶西南将军齐战的嫡女。您也知道,齐将军是妾身的远房堂兄,妾身是想着,这亲上加亲的,更加亲厚不是?”说着,二夫人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委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可王爷却不愿意,偏偏看上了翰林院侍讲学士江为仲的女儿。您说,妾身常年呆在府中,平时也没什么应酬,对江学士的女儿一无所知,想娶个远房侄女和妾身作伴,王爷也……”说着,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二夫人抬手拭泪的动作也优雅端庄,如一朵娇弱的海棠花。要不是这个侍妾的身份,她何至于如此被动?做什么事都思前想后,处处受制?连自己儿子的婚事都不能完全做主,让忍了这么多年的二夫人差点破功。精绣着牡丹花的娟帕掩在眼前,遮住了二夫人眼底的厉光。
太子耐着性子听完了二夫人的话,其间,白晗一直低着头站在一边不言不语,看不清脸上神色。太子却注意到了白晨眼底的一抹厌恶和他挡在白曦身前的动作,还有睿王望过来的无奈的眼神。
“太子殿下难得来王府一趟,你胡说些什么,还不快快退下!”睿王低声呵斥着二夫人,又朝太子拱手,“殿下,让您见笑了。”
太子看着眼前温雅如竹的睿王,眼底涌动着复杂难辨的光芒,但他很快就收敛好一切情绪,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王叔客气了,白晗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弟,二夫人询问我的意见也是应当。”看向二夫人的眼神却很是清冷。白晗想娶齐战嫡女的事他听父皇说过,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齐战虽然只是西南边军的副将,但齐家祖辈镇守西南,大将军王遥又是齐战祖父一手提拔上来的,实际上齐战就是西南一带的土皇帝,真正掌握西南二十万边军兵权的人就是齐战。在白晨刚封世子,皇帝驳了白晗调往西北边军的请求后,二夫人想为儿子求娶齐战的嫡女,这里面的心思,不得不让人细细思量。
二夫人拭干脸上的泪水,抬起一双水濛濛的眼睛,望着太子,柔声说道:“殿下说的是,晗儿也是您的弟弟,您就帮妾身劝劝王爷吧。”
太子嘴角含笑,“二夫人不用急,王叔自然有他的考虑,不过,你们问过白晗的意见吗?”说着,望向二夫人身后一直低垂着眼眸的白晗。
白晗脸色有点苍白,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平日一双精神的眼睛,此刻看起来也有点黯淡。他望着太子的眼神中有挣扎有犹豫,开口说道:“我……我……”他见过那个远房舅舅的女儿,和他自己心中的那个女子相差甚远,他怎么能愿意呢?
只是,接触到母亲严厉而暗含警告的目光,白晗讷讷的说道:“一切全凭父王娘亲做主。”从小到大,父王对他淡淡的,他一直在母亲的教导下长大,对唯一的弟弟妹妹也不亲近,只觉得是他们的娘抢了自己娘亲王妃的位置,是白晨抢了自己王府嫡子的位置。他的心里被二夫人灌输了太多的怨恨和不满,却从来没有违背过母亲的一丁点意思。如今,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即使心里不愿意,也不敢拗着性子来。只因为二夫人在他心里,是一个太强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