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迁都之心,其实我早就猜测到了一些,也曾经猜测皇上会选择淮京做为新的都城。当初皇上以庆祝战胜北元为由,打算在淮京修建行宫时,我与父王便暗中商议了许多,认定皇上将来会定都于此。
“果真,皇上起初修建行宫,用的大多是蔡家出的银子,建造起来工程进展也很快。
“谁知后来京城就出了里会的事,想不到叶状元竟然会是里会之中的乱党,你们府上世子又搜出了里会的名册,皇上就安排六皇子在京城大肆搜捕里会勾结的乱党了。”
萧运畅说到此处,不自禁咳嗽了几声。
紫苑立即端了温热的蜜水去,喂给了萧运畅半杯。
萧运畅润了喉咙,这才继续道:“我当时听曲先生说了此事,曲先生便分析,皇上一开始要迁都诸多阻碍,或许只想先一步造成既定事实,大臣们不愿意迁都的,可皇上一家子以及不少大臣都搬了,其余大臣也不得不跟着迁。”
“然而有了这一番捉拿乱党之后,皇上强硬的震慑了朝中大臣,多少人生怕被波及,谁又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站出来对皇上说不?阻碍消失,皇上便可以大张旗鼓的直说要迁都。”
“果不其然,后来曲先生告诉我,原本蔡家出银子建造行宫,后来就变成了户部拨款,行宫的规制也改成了皇宫的规制。”
楚君澜微微颔首,笑着道:“不得不说,你的运气不错,曲先生是个不错的幕僚,针砭时弊很是精准,对你也肯尽心尽力。”
萧运畅自然听得出楚君澜话音中的嘲讽,但眼下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想与楚君澜闹的不可开交,毕竟既然决定了要合作,那交换信息也是必须的。
虽然楚君澜这个人他很不喜欢,可他不能不承认,这个女子的头脑是真的不错,许是学医的人都不是笨人吧,今日她掰开了揉碎了与他说的那些,都是他这段日子混混沌沌没有想清楚的那些。
萧运畅沉吟片刻,忽然抬头看向楚君澜:“你大概不知道皇上安排户部拨款,运送来的那些银子到底是经谁的手吧?”
楚君澜自然不会知道,但是眼瞧着萧运畅那高深莫测的表情,楚君澜的心里便是咯噔一跳。
联想到来到淮京后所见所闻,楚君澜不由得将眉头皱的死紧,犹豫着问:“该不会是恭亲王吧?”
萧运畅挑眉,扬起下巴道:“看来你还不笨,的确,户部拨来建造皇宫的可是一笔巨款,负责接旨查看的,正是恭亲王。”
萧运畅忽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道:“可是恭亲王查看之后,就连人带银子都消失不见了!”
楚君澜面色镇定的端坐原位,但她身后的霍叶青、紫苑和紫嫣却都是大惊失色。
他们来到淮京的这段时间,简直疑点重重,根本就闹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件件一桩桩的事都透着诡异。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恭亲王与银子会一起失踪!
楚君澜抿了抿嫣红的唇瓣,回想近些日的事,有一些脉络就更清晰了。
第一次夜半闯来的那些人,包括萧运畅的侍卫也在内,那些人可能不是要抓走她,是真的要杀死她!
而现在,二公子被对方送来,不论她有没有本事把人只好,最后二公子都要死。
这样一来,就如她方才分析的那般,一个谋杀皇亲国戚的罪名就理所应当的扣在她的头上了。一层“拘捕”的罪名就已不轻,再加上个谋杀皇亲国戚。
如此一来,淮安王府的人不用等到仔细调查真相大白,就能够将他们恭亲王府的人都处置了!毕竟,就连恭亲王本人都已经失踪了!
萧运畅蹙着眉,倾身期待的看着楚君澜,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些情绪。可楚君澜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她得知的不是一个惊天大秘密,而是听见晚饭要吃什么一样。
这个女人,竟然能够冷静成这样,当初他得知消息时也没有这般冷静,心里也着实震动了一下。
恭亲王是皇上的亲信。
当初皇上对北元用兵,恭亲王也是首当其冲,才会立下汗马功劳,从郡王擢升为亲王,在这些皇亲国戚之中,若论皇上的宠信,若是恭亲王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了。
更何况,传闻之中萧煦与当今天子似乎还有血缘关系,即便不能公之于众,皇上对恭亲王一脉自然也是特别的。
可就是面这样一个家族,他们淮安王府竟然敢下如此重拳,萧运畅当初与曲子阳得到消息时,两人也都被震惊到了。
就连老谋深算的曲子阳都那般震惊,如今楚君澜这个牵涉其中弄不好就要掉脑袋的小女子却能如此镇定,她的这份心性,也着实是让萧运畅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二公子今日告知之事,对我来说着实重要,如此便感谢你了。”
楚君澜站起身,笑着将一颗用锦盒装着的药丸递给了他。
“这是上次那种能够止痛缓解症状的药,其中的药材都十分珍贵,炼制也十分的费时,我折腾了这么多天也只得了一颗,你暂且拿着吧,等你犯了病,难受的紧时可以用来缓解痛苦。”
萧运畅捧着那巴掌大的锦盒,一时之间像是捧着个金疙瘩,竟然感动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不愿在楚君澜的面前露怯,别开眼道:“那我就多谢你了。”
萧运畅将药丸大大方方的贴身揣着了。
楚君澜回头吩咐霍叶青:“安排两个侍卫来保护二公子。”
“是。”霍叶青面色凝重的领命。
萧运畅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就叫我那两个小厮来便是了,做什么还要安排其他的侍卫?”
楚君澜笑了笑,伸出食指摇摇:“二公子忘了,你现在可是你兄长继承王位的绊脚石啊,你若是死了,我也要被你带累,咱俩眼瞧着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你就听闻的安排吧。”
萧运畅虽不情愿,但也真的有些害怕淮安王世子会命人来暗中除掉他来嫁祸给楚君澜。他不在乎楚君澜是否会被嫁祸,但是他在乎自己的命,便也只好点了头。
楚君澜接过紫嫣拿来的白狐毛领披风披好,又接过紫苑捧上的暖手炉,转身便带着两婢女离开了。
萧运畅看着楚君澜离开的背影,许久才脱力一般躺会被子里,想想眼下淮京情况,在想想自己的处境,不禁有些眼眶湿润了。
他不似世子那般,从小就在京城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他可是在淮京一直跟着父王学习,又努力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结果没想到,眼下竟沦落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这着实是令认沮丧。
萧运畅想哭,又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反了个身将被子蒙在了头上。
而楚君澜这厢回到琳琅园,刚进了正屋门,便禁不住干呕了一声。
“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紫嫣被吓了一跳,担忧的扶着楚君澜的手。
楚君澜一手拍着胸口,强压下恶心,就摆摆手道:“紫嫣去将房里的香撤掉,我闻着有些不舒服。”
“哎!”紫嫣立即去收拾香料了。
紫苑扶着楚君澜在窗边放置的罗汉床坐下,担忧的道:“世子妃眼下这样瞧着,恐怕是真的有了身孕了。咱们现在给世子爷去的信都没得到回音,也不能告诉他一声。”
楚君澜摆摆手,笑道:“不打紧,有身孕便有身孕,我自个儿就是大夫,好生在意着就是了,他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的,反正早晚都要知道。”
紫苑原本一直担忧的蹙眉,但见楚君澜如此豁达,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难得有您这般豁达的女子了。您看看,自从跟了世子之后,您遇上的事儿就接连不断,到了淮京之后本以为换个地儿,您能轻松一些,可谁料想淮京这个地界也不安稳。”
紫苑端了温水来给楚君澜,又道:“您现在这样儿,其实是应该少操一些心,多休养的。听说头几个月都不稳。”
楚君澜喝了温水,笑着道:“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别担心,我自己知道怎么调养,虽然有句话叫做‘医者不自医’,但养胎这事儿除外。我只是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怀上了。”
紫苑闻言便笑起来:“这也是您与世子爷的福分,老天爷给您补偿呢。您嫁给世子爷后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却都挺过来了。眼下的情况复杂,想来也必定能挺过去的。”
楚君澜点头,拍了拍紫苑的手。
她知道,紫苑是担心她有了身孕后身子虚弱,情感上也脆弱,生怕她面对这些复杂的事心生厌烦,情绪低落伤了胎儿。
但是她素来就不是个会服软的人。遇上这等事关生死存亡的难关,她就更不会退缩了。她虽然不在乎张王妃、蔡王妃、萧运鹏那些人,但是她始终急着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她是恭亲王世子妃,萧煦既让她先来了,她便要保住王府的这些人,将他们安安全全的交到萧煦的手里,所以有再多的困难,她都能解决,也必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