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大惊,慌忙别开脸,故作镇定道:“若不是阿宸授意,我又怎会来接你,你倒疑上我了。”
宋汐盯着他的脸,不急不缓道:“苏澈,难道你不知道你说谎时都不敢看别人的眼睛吗?”
苏澈愕然,“有,有么?”
宋汐叹了口气道:“以厉昭的性子,青州沦陷,他会那么轻易地让宸宸离开吗?若宸宸真的离开了,你作为苏州参军,宸宸的左右手,厉昭会让你好好地站在这里吗?青州会这么快恢复正常吗?必然是他作出了某些牺牲,换取这短暂的安宁。我不怀疑是宸宸让你来接我,他自己来不了,自然要拜托你,他是不是吩咐了,务必让我离开青州,免得我以身犯险?去哪里好呢,我看盛京就是个好去处,怎么说,那里也有他的旧部,天高皇帝远,厉昭再厉害,短时间内,也鞭长莫及的吧!”
宋汐每说一句,苏澈的脸就白一份,到最后整个人都呆了。
第一反应就是,阿宸,这女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能猜的这么准?
她这么了解你,阿宸你造吗?
还叫我骗她去盛京,我特么骗得了吗?
“苏澈,我知道你受宸宸的嘱托,不得不这么做,我若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你作为宸宸的好友,也不希望他出事吧!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宸宸的下落,如若你不方便说,我也可以自己去查,我不怪你。”
苏澈回过神来,望着宋汐,眼神复杂,“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像爱风青岚一样爱别的女人,可他为了你连江山社稷、身家性命都可以舍弃。而你,是这样的了解他,和那个女人一样叫他宸宸。每次,你跟我说话,都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你甚至能轻易看出我撒谎,你到底是谁?”
宋汐并未明说,只是迎上他灼灼的目光,淡淡一笑,“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又何必问我呢?”
没想到,这个家伙也有如此聪明的一天,竟能独自琢磨出这个秘密。
苏澈眼睛一亮,原本灰败的脸孔充满了自信的神采,这些,都源于宋汐。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宋汐手腕,激动地开口,“如果是你,我相信你。”
相信你既能自保,又能将阿宸救出来。
宋汐不动声色地挣开了他的手腕,好笑道:“现在,告诉我怎么回事吧!”
还以为这个家伙成熟不少,毛躁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变呢!
苏澈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然后将风宸自投罗网的事告诉了宋汐。
宋汐幽幽地叹了口气,既心酸,又心疼,“他怎么那么傻!”
苏澈巴巴地开口,“你有办法救她的吧?”
宋汐沉声道:“我自有办法,你帮我照顾一下孩子。”
苏澈笨拙地接过孩子,望着襁褓里熟睡的小婴儿,呆呆地问道:“这谁的孩子?”
宋汐道:“我儿子。”看苏澈木木呆呆的样子,又有些不放心,不由叮嘱道:“你最好找个婆子照顾,找不到乳娘就暂时喂羊奶,救出宸宸后,我会来接孩子的。”
苏澈惊呆,舌头都打了结,眼中却有一种无法抑制地狂喜,“你儿子?就说你怎么一走大半年呢,原来是去生儿子了,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呀!”越看这孩子越喜欢,小眉小眼儿的,可爱极了,虽说与阿宸长得不太像,可还没长开不是。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宋汐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别瞎想了,这孩子不是宸宸的。”
苏澈的笑僵在脸上,瞪大眼睛看着她,“不是阿宸的!”忙不迭低下头看孩子,越看越觉得眼熟,灵机一动道:“难不成是那个姓厉的。”
宋汐没有回答他,只是扔下一句命令般地话语,“照顾好我儿子,不然找你算账!”
话音未落,人已飘出了屋外,徒留苏澈在原地急的直跺脚,“阿宸啊阿宸,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她却给别人生了儿子,你太亏了你。”再看这孩子,似乎也没这么顺眼了。
正好池一从外进来,“她怎么走了?”
苏澈不由分说地将孩子塞到池一怀里,没好气道:“不用你送她去盛京了,她去救阿宸了!”
池一见他塞个孩子给自己,本有些莫名其妙,闻言,眼睛就是一亮,“她去救主子了?我也要去。”
早在风宸落入昭营,他夜探昭营,想要劫囚,无奈被秦明识破了身份。
当时,他放了自己一马,劝自己不要轻举妄动,浪费风宸的一番苦心。
那时,他虽逃出,却一直痛苦于自己的无能,救出风宸无望,唯有办好风宸交代的差事。
眼见池一要将孩子塞回来,苏澈忙道:“她自有打算,你别打乱了她的计划,安心等着便是。”
池一眼神一暗,他有勇却无谋,也许,那个人真的有办法救出主子吧!
“哇——”婴儿的啼哭声突然想起,池一猛地回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孩子塞回苏澈怀里,人也瞬间闪到了屋外,只留下一句轻飘飘地话语,“这是她拜托你照顾的吧,我也不会照顾孩子,还是你来吧!”
苏澈抱着哇哇大哭地孩子,一脸愁苦,见池一走的干脆,不免愤愤,“我特么也不会照顾孩子啊!”
入夜,青州城内,陈宅。
陈栋坐在书桌前,手里的兵书久未翻动,他却望着满目篇章发起了呆。
忽然,门帘轻轻一动,一眼看去,却空无一物,好似凭空刮起了一阵风,陈栋却肃起了脸色,按下兵书,厉声开口,“来者何人?”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说不出地好听,透着几分熟悉。
陈栋眼前一花,厅中便多出一道青影。
看清来人,陈栋吃惊,神情却是一松,“你来了!”
宋汐施施然走到离陈栋最近的椅子前坐下,抬眸看向陈虎,似笑非笑道:“听着将军好像很盼着我来一样。”
陈栋却有些黯然,“不是我盼着你来,是他盼着你来。”
闻言,宋汐笑容一滞,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陈栋起身走进里间,半响,将一个雕有精致纹样的长方形木盒郑重地放在桌上,“这是他留给你的。”
宋汐抬手摸着盒子上的花纹,微蹙着眉头,良久无语。
陈栋坐在她的对面,从脖子里拎出一枚穿着红绳的钥匙,用挑断,双手递给宋汐,“我没有看里面的东西,你可以确认一下。”
这把钥匙被他贴身佩戴,可见他十分用心地保管着这件东西。
宋汐手指一顿,半响,接过钥匙,插进钥匙扣里。
“啪嗒”一声,打开盒子的瞬间,不由得被里面明黄的事物刺了一下眼睛。
陈栋惊讶道:“是圣旨。”
他想不明白,以厉淳和宋汐的关系,留话何必要用圣旨,一留还留两道,他还以为会是兵符什么的呢!不过,宋汐一个“外国人”,就算得了半片虎符,也调不动昭然大军,故而,得了虎符也没有用处。
宋汐也有些惊异,待打开两道圣旨,心里真如惊涛骇浪。
第一道封后圣旨已经让她够吃惊的了,第二道竟是传位圣旨。
陈栋见她没有避讳的意思,心里好奇,忍不住抬起身子瞟了一眼,这一眼,让他看清了圣旨的内容,也忍不住瞠目结舌。
直到合上圣旨,宋汐仍旧有些不敢相信,那人竟给她留下这样的东西。
皇后?皇位?
这样的东西,即便他想给,厉昭又肯让吗?
灵光一闪,宋汐瞪大了眼睛。
爱惜地抚摸着圣旨的缎面,唇瓣却溢出一丝苦笑。
他也许真想为她奉上自己的所有,却抵不过现实,他也清楚,以宋汐的性子,不会稀罕做昭然的皇后,何况,他一死,她就成了太后。
故而,他留下这两道圣旨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给自己作保命符用。
他明白,以厉昭偏激的个性,不会放过她。
只要她将这两道圣旨交给厉昭,厉昭就会明白,她在厉淳心目中的地位,她是唯一能与他比肩的女子,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奉献给她,包括他生命和他的江山。他用这一切,来换她的性命。
爱子如厉昭,不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又怎么舍得违背他的遗愿?
淳儿,你早就想好了吗?
那为什么,又要那种来生不复见的狠话?
是真的对我心死,还是不忍心我伤心难过?
陈栋多少能猜测出厉淳的心思,此刻望着宋汐的目光就分外复杂,思极上次临别时,宋汐对厉淳恶语相向,心里替厉淳抱不平,不免开口道:“太上皇给你下了蛊,此蛊无药可解,他为了救你,便将蛊过到了自己的身上。上次,实在是你误会了他,他怕你难过,一直不让我告诉你,怪我多事,实在不愿看他一番好心反被你误会。”
宋汐眼帘一颤,失魂落魄道:“是我对不起他。”
早该想到的,他这样的人,这样纯粹骄傲的人,都不屑对她隐瞒,又怎会掏空了心思来害她?
即便错,他也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的。
是她当局者迷,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不听他的解释,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了他。
说了那些诛心的话,他当时心里是何等地难过。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好好地听他解释,问他为什么要对宸宸下杀手?
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即便,即便他真的因为嫉妒存了那样的心思,他豁出命做了这样的事,她又如何舍得怪他,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让他走了极端。
陈栋见她蹙眉不言,像是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拔,只觉得自己有些多事了,不该说那些话让她徒增烦恼,如果那人在的话,也不希望她如此吧!不由得好意提醒,“你回青州的事,只怕厉昭已听到了风声,风宸原本关在府衙,近日却被移到宸王府了,在厉昭眼皮子底下看着。”顿了顿,似有些难以启齿,犹豫道:“还有,前段日子,风隼夜闯地牢,风宸他,似乎不大好。”
闻言,宋汐心中一跳,也顾不得伤感了,猛地抬起头,厉声道:“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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