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雨听完上官怡人的讲述,脸上冷汗涔涔而下,他攥紧了双拳,盯着上官怡人和吴歌,颤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大师兄不会这样,他不会背叛师门。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离间我长白剑派?为何?”
上官怡人叹了一口气,道:“难道留书给你的不是陆西河?”
徐东雨心痛如绞,道:“虽然是他的字迹,可是……可是也许他受人所迫。”
上官怡人道:“你倒真是他的好师弟。”说完,轻举右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露出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蛋,道:“你认识我吗?”
徐东雨得见庐山真面目,大吃一惊,道:“七小姐。”
上官怡人见他果然认识自己,心知已猜对了一半,道:“我说的话,你信吗?”
徐东雨眼中露出痛苦之色,道:“七小姐自然不会诬陷于他,我信。”
上官怡人道:“我爹爹他可好?”
徐东雨道:“令尊还在白云峰上,只是七小姐那日下山之后,迟迟不归,令尊挂念不已,还托我们四处打探过……”说到这里,他望了一眼吴歌,道:“这位又是……?”
吴歌那日在辽阳城曾经与长白众弟子有过一面之缘,当下也不想隐瞒身份,将那一脸络腮胡揭去,道:“在下吴歌,见过徐兄。”
徐东雨睁大了眼睛,道:“原来是你。”随即叹了口气,道:“大泽雷神,神功盖世,举手之间,天狼伏诛,我早该想到。”
他话音未落,忽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笑道:“区区雷神,也敢称神功盖世?”
这个声音清脆如孩童,音量不大,但字字如在耳畔,便如在你身边咫尺说话一般,可是环目四顾,周遭却哪里有人?
三人尽皆大惊,上官怡人道:“游音之术。”她本身也精通此道,但却抓不住一丝这声音的来源,显然那人的功力远在她之上。三人四顾张望,这雪谷方圆二三里,极目而尽,四面都是白雪皑皑的山峰,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只听那银铃般的声音“咯咯咯”笑道:“找我呀,找得到我给你糖吃。”
这声音好似越来越近,此时天色将暗,三人面面相觑,无不心中发毛,忽听那声音竟然唱起了童谣:“找啊找,找啊找,找到一个好朋友,吃个糖,捉迷藏,捉到之后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
这声音虽然清脆,但在这般情形之下,无异于午夜鬼哭,上官怡人吓得一声尖叫,忍不住抓住了吴歌的胳膊。忽然之间,吴歌觉得身前气流有异,他早已全神戒备,当真是一触即发,立刻右掌一推,六道战龙之力如翻江巨浪般汹涌而出。
这六道战龙之力呈扇面打击出去,笼罩范围之广,天下武功,无出其右者,只听“澎”的一声,似乎击中了什么物事,正前方的雪地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双脚印,急速往后退去。
吴歌反应何等迅速,立刻知道那人就在自己正前方,此人轻功极高,已到踏雪无痕之境,若不是接了自己的战龙之力,致使下盘重浊,哪里会露了行迹。当下不待脚印消失,急扑上前,双手一分,“双龙变”阴阳两股巨力左右迂回,要将那人牢牢锁住。
只听“波”的一声,有气劲互撞,两力都消于无形。吴歌大吃一惊,感应到对方抵抗出来的劲力与自己的“双龙变”气理相通,内息相同,应该也是神龙九变的神功,不由失声叫道:“不动明王。”
只听那声音“咯咯咯”笑道:“好厉害,这样都能被你猜出来,那你能抓住我吗?”
这个孩子般的声音与吴歌在轮回岛上听到的不动明王的声音都不相同,吴歌心中一动,暗道:童子法相,这是他八法相中的童子法相。
当日在海上漂泊之时,春田淳子曾言道,不动明王有八个法相,而童子法相是八法相中最弱之一环,若说不动明王还有弱点,那就在此法相之中。一念及此,吴歌登时恶向胆边生,掌法一变,雷神巨力如斧劈钺砍一般,招招迅猛狠辣,缠住那无形之身,只想将他重创当场。
上官怡人与徐东雨只见吴歌状如疯颠,拳脚如急风骤雨一般对着虚空一阵狂殴,但那虚空之中不时震出气浪劲环,显然确实有一个有质无形的物事正与吴歌比斗,隐身潜形之术历来只见于神话传说,人间何曾得见,这世间难道真有鬼神不成?
吴歌自知在神龙九变的造诣上远不如不动明王,所以扬长避短,以雷神诀与之相抗。只是不动明王的神龙九变本就变化莫测,再加上有隐身之利,出招换式,目视皆不得见,那更是如虎添翼,神鬼难当。吴歌仗着谙熟神龙心经,初时还能单凭内息感应,掌握对方来势变化,但五十招一过,对方的气劲变化越来越捉摸不到,只听“啪”的一声,屁股上着了一记,只听不动明王“呵呵”笑道:“打你屁股。”
吴歌虽然有罡气护身,但这一掌也把他拍得痛入骨髓,而且那不动明王只是戏耍于他,还没有真下杀手,否则以神龙九变破气穿甲的威力,护体真气哪里能挡,只怕整个盆骨都已被拍碎了。吴歌情知不敌,大叫一声:“你们快走。”奋起全身之力,双掌齐出,九道战龙之力蹈天覆海般席卷出去,只望能将不动明王阻上一时半刻,让上官怡人有可逃之机。
九力一出,突然发觉身周没有任何气流感应,只听上官怡人尖叫一声,捂着脸跳了起来,似乎被人摸了一下,不动明王的声音竟然在她身旁笑道:“哇,滑不溜手,好嫩的肌肤,怎生保养的?”
吴歌大惊,急扑上前,忽然胸腹两肋一麻,瞬间中了四指,十二正经与龙脉各有两条经络受制,他心道:不好,中了声东击西之技。一个念头未及转过,又中了四指,登时全身僵硬,如灌重铅,直直仆倒。
耳边只听风声飒然,徐东雨惊呼一声,受制跌倒。忽听上官怡人道:“弟子上官怡人,拜见师尊。”
只听不动明王奇道:“上官怡人?你是我的弟子?”
上官怡人心中一动,道:“师尊不记得弟子了么?轮回岛上,问天阁中,若不是师尊及时来救,弟子……弟子只怕已见不到师尊了。”她善能模仿表现,这一番话说得珠泪盈盈,当真如情真意切一般。
不动明王道:“啧啧啧,这样一副梨花带雨,千娇百媚的模样,连我都不免动心了。我知道啦,定是天帝那色老儿在轮回岛新收的你,是不是?”
上官怡人并不知道不动明王法相分身的隐秘,只听得一头雾水,睁着一双美丽的双眸,道:“天……天帝……师尊不就是天帝法身吗?”
那不动明王“呵呵呵”大笑,语气中似乎得意之极,道:“那色老儿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被人打了一掌,震散了天帝法魄,到现在都复原不了,现在可是我的天下了。恩,你长得如此好看,那色老儿定然很宠你了,说,你跟他多长时间了?”
上官怡人道:“弟子……弟子不是从小就跟随师尊学艺的么?”
不动明王叱道:“你敢骗我?别以为我平素里被色老儿困着,就能任你欺瞒,五年前,我便出来过一次,可没见过你,更没听众弟子说起过你,我最恨人骗我,我可不是色老儿,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便不舍得揍你。”
上官怡人何等聪明,立刻想到一层,这不动明王的说话口气,行事作风,宛如另外一人一般,难道……难道他不是当初轮回岛上的那个不动明王?当下装做一副着急模样,道:“弟子何敢欺瞒师尊,师尊若是不信,可以用八喻大法内视弟子脑海。”
不动明王半晌无言,过了一会,突然道:”我知道啦,你定然是被色老儿植入了记忆,其实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有时常有幻忆,感觉有些事,有些回忆颇有矛盾之处,甚至觉得那是不是前世之事?”
上官怡人心跳加剧,暗道:看来吴歌说的都是真的,我在问天阁真的……真的被植入了记忆。心中虽是波澜起伏,脸上也装做一副震惊神色,道:“弟子……那些幻忆不是练功太急,有点走火所致吗?”
不动明王叹了口气,道:“可怜哪,可怜。”
上官怡人道:“那……那弟子应该怎么办?”
不动明王道:“本来凡是色老儿喜欢的,我都讨厌,但看你这娇滴滴的好看模样,对你倒是讨厌不起来。况且,你被色老儿植了记忆,说明你并不屈服于色老儿,才使的色老儿不得不用此手段。这样一来,我非但不讨厌你,还有点喜欢你了。我现在正有件要事要办,正是用人之际,你若能听我号令,祝我成事,我不但不为难你,事成之后,还助你拨乱反正,恢复记忆,如何?”
上官怡人道:“是,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不动明王道:“我可没收过你,色老儿那师尊也是他不要脸在你脑中生加来的,从现在起,你唯我号令是从,可不要再理你那一团米糊的记忆。”
上官怡人道:“是,是,可是我应该怎么称呼……前辈?”
不动明王道:“你可以呼我——”说到这里,拉长了声音,道:“三太子。”
上官怡人一征,道:“三太子?”
不动明王道:“三坛海会大神,三太子哪咤是也。”
上官怡人道:“前辈是……是哪咤?”
不动明王恼道:“怎么?我不象吗?我和哪咤年纪一样大,法力神通也一样大,我怎地做不得哪咤,你怎么跟那色老儿一样讨厌。”
上官怡人哭笑不得,忙道:“做得做得,只是弟子见了前辈如此大神通,只道前辈应该是太上元始灵宝三清上神才是。”
她把不动明王抬到道教至高上神的位置,那不动明王居然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呵呵”笑道:“……那我可没有那般自大,我又不是色老儿,只有色老儿才那般不知羞耻,当自己是天帝,呵呵。”
他话虽如此说,上官怡人却听得出他却极是受用,当下乘热打铁,道:“既然三太子是用人之际,我这位朋友武功上乘,为人机警,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还请三太子高抬贵手,给他一个机会。”
吴歌趴在雪地上,听上官怡人与不动明王说了这许久,心中都有点恍惚了,若不是事先知道不动明王法相的隐秘,当真以为与上官怡人说话的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喜欢异想天开,古灵精怪的孩童,又怎么能和那轮回岛上生杀予夺,视众生如刍狗的不动明王相提并论?只听不动明王道:“哦,差点忘了这小子,这小子功夫不错,他居然会雷神诀与神龙心经两大功法,我猜他一定是吴藏神的儿子了。”
上官怡人怕他有什么记恨,强笑道:“三太子是做大事的人,用人自然不具一格。”
不动明王道:“不好,不好,他刚才出手好狠,只想杀了我,留他在身边,只怕养虎为患。”
上官怡人大惊,刚想辩解。不动明王忽然道:“用他还不如用他呢。”一把提起了倒在一旁的徐东雨,另一手拉住了上官怡人,呼的飞奔而去。
上官怡人料不到不动明王行事如此突兀,惊叫了一声,已是身不由己,跟着飞奔而去。吴歌又气又急,勉力抬起头来,只见朦胧的雪原之上,两条人影一左一右,飞奔而去。上官怡人也还罢了,至少双足沾地,那徐东雨被一只无形之手提住,看上去便如一个四肢垂空,弓腰飞行的厉鬼一般,当真能吓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