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晚上回家先写完作业后,叶翰飞从书包里拿出了留言本。浅绿色的封面上是一个面向大海的女孩,她翘首眺望着远处的白帆,几只海鸟在头顶掠过,海风吹动了她的长发,她举起手轻抚着飞舞的发丝。

轻轻地解开系在封面的淡粉色丝带,叶翰飞的心慢慢地澎湃起来,这人,不知又在搞什么花样,真怕他会在这本子里藏什么恐怖的东西。因为紧张,她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微微的颤抖。

叶翰飞一页页的看着,同学们的留言写得真诚而动人,或热情洋溢,或幽默诙谐,一笔一笔将三年的时光浓缩在字里行间,如飞瀑一泻千里,溅湿过往,又洒下万道阳光,暖透全身。青春如昙花一现,它在斑驳的指缝间漏下一些碎影,让你癫狂,但又毫不费劲的将它抹去,驱赶着你不断向前。

三年的相处,同学们的脸从初见时略带稚气,到现在开始变得棱角分明,就连叶翰飞自己也发现了成长的蜕变,破茧成蝶,羽化登仙,生命就是一个不断走向极致的过程,谁能说年少的轻狂不是一种想拥抱却又怕烫手的叛逆。

小心翼翼地翻到后面,发现谈剑锋的留言写在本子的倒数第三页。他在左面贴了一张自己的照片,背景是首都的颐和园,他坐在颐和园长廊的一角,笑容灿烂。他的皮肤很白,一双大眼明亮清澈,掩去平时的顽劣后,射出柔和温暖的光芒,鼻梁挺直,带着好看的弧度,黑色的头发又柔又亮,闪烁着熠熠光泽。

叶翰飞注视着照片中的谈剑锋,心想:“要是你没有那么多的鬼点子,长得也不让人讨厌呀!事实上还蛮赏心悦目的。现在就看你写了些什么?”

翰飞:

提笔写留言已不是陌生的事情,可是这一次却与众不同,放下笔,细细体会,一个恬静、温柔、可爱、清秀脱俗的女孩跃入脑海。再提笔,如涓涓细流,想写的话很多,但让我从哪里说起呢!

欣喜于和你成为同桌,在你的引导下积极向上。可遗憾于我的屡教不改,让你生气。本以为我们的青春可以作个无限期的延长,可是终要曲终人散。与你离别,千头万绪,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看你如花的笑颜,欣赏你读书的侧影。很想为你写首诗,可百转千回,难以成文,借诗一首聊表心意,冰雪如你,定能读懂这无奈背后饱含的深情吧!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若是我的多情,扰了你的平静,请不要吝惜盈盈的笑意,我怕孤单的心,经不起爱慕的人一记嘲笑的冷语。

愿你登峰造极,盼在新环境相遇。

友:剑锋

他的字飘逸而流畅,若是抛开他平时的种种劣迹,单看这苍劲有力的字,很难让人会对他产生抵触的情绪。在署名之后,他又写了四句话: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叶翰飞看完这留言,半天都没有回过神,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样的语言暗示着什么呢?留言不像留言,情书不像情书,他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呢!正如他说的,这留言本是无法让别人写了,他也真是空前绝后了,自己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个人了呢!

第二天到校后,叶翰飞发现谈剑锋没有直接到教室,而是站在三楼的楼梯口等她。上楼时,她看到他倚在楼梯边的栏杆上,斜着身子,晃动着两条腿,一幅懒散的样子。他穿着白色的T恤,外面套着校服,下面是深蓝色的牛仔裤。

叶翰飞看到他后,打算从楼梯的另一边绕过去。哪知道,他却突然就挡在了她的面前。“早啊!有没有吃早餐。”

“吃过了。”

“那都吃什么了?”

“面包和牛奶。”

“这个有营养吗?”

“你说呢!”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后说道:“昨晚我紧张地睡不着,真怕你今天早上会不理我,果然不出所料,你差一点就不理我了。”

叶翰飞望了他一眼,然后迅速地朝教室走去,他跟在她的身后,有一种挫败的感觉。

上课的时候,叶翰飞的脑子里总是冒出他写在留言本上的哪几句诗,便忍不住偷偷地向旁边望去。他好像是在认真的听课,头微微仰着,高挺的鼻梁下嘴巴紧紧地抿着,眼睛睁得大大的,长长的睫毛覆盖在上面,显现出一个很好看的侧影。这样的轮廓倒挺适合作个画,估计要是来个人脸素描的话,一定会辨识度很高吧!

仿佛是感应到了叶翰飞悄悄地注视,他突然转过脸来,朝她看着,捕捉到她惊慌失措的眼神后,他咧嘴笑了,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就这样直接而简单地映入她的眼帘。她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飘了起来,像旋转在高脚杯上的女高音,音符在上面转呀转,好久才停留在一个位置,但还是悬浮在半空,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叶翰飞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用力地握了握手中的笔,想让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他可能意识到了她的窘迫,微笑着转过头,为自己终于可以影响到她的情绪而心花怒放。

下课后,他没有出去玩,而是第一次坐在座位上想和她说说话。但陈佳佳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跑过来,拉着叶翰飞的手说:“翰飞,陪我出去下。”

“好的。”

“你们去哪?”

“要你管。”

“是不要我管,但你这么大个人了,有事自己去,干么要拉着别人。”

“我拉着别人,怎么了,我愿意。”

自从陈佳佳的手被谈剑锋放的仙人球扎了后,这两个人是见了面就吵。叶翰飞看他们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就瞪了谈剑锋一眼,说:“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话。”

“好,好男不跟女斗。”

“算了吧,你还算好男。”陈佳佳很不屑地说了一句。

叶翰飞看谈剑锋一幅气极的模样,深怕他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边拉着陈佳佳的手往外走,一边用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示意谈剑锋不要再吵了。

谈剑锋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反正和陈佳佳就是不合拍。两人初一时曾做过同桌,但那时就是争吵不断,谈剑锋一直都是调皮捣蛋,喜欢捉弄同学,陈佳佳脾气也比较大,两个人为了一些小事总是起争执。陈佳佳曾在桌子上划过一条线,严禁谈剑锋越过,谈剑锋自然也不会把这条线当回事。每次越过时,陈佳佳就会把谈剑锋的胳膊顶回去。有一次上英语课,谈剑锋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胳膊就慢慢地越过陈佳佳的警示线,陈佳佳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把他的胳膊顶回去,而是从铅笔盒里拿出圆规直接对着谈剑锋的胳膊就扎了一下。因为被扎疼,正在睡梦中的谈剑锋一下子跳了起来,英语老师以谈剑锋扰乱课堂秩序为由,当即就把他赶出了教室。叶翰飞当时就坐在他们的后面,她看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觉得陈佳佳的行为有点过分,而老师也因为偏袒好学生而不分青红皂白,心里特别为谈剑锋不平。

回家的路上,叶翰飞对陈佳佳说:“佳佳,今天英语课上,你做得有点过分了,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用圆规扎人。杨老师因为偏袒你,把谈剑锋赶了出去,可是你这样,以后你们这同桌还怎么做得下去。”

“反正我也不想和他做同桌,明天我就找老师调座位。”

这以后两人的座位是调开了,但同学关系也是基本破裂。

现在因为叶翰飞,两个人又频繁的碰面,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叶翰飞觉得想让这两个人冰释前嫌估计困难重重。

下午自习时,叶翰飞在看物理,谈剑锋在看化学。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临近放学,谈剑锋实在忍不住,他在纸上写了几句话,然后递给叶翰飞。

翰飞:

下课后,你可不可以晚走一点,我在操场边的看台上等你,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叶翰飞看完纸条,在上面写了一句:可以,不过,我只能和你说十分钟,我爸在校门口等我呢!

“没问题,十分钟时间够了。不见不散。”他很欢快地吹了下口哨。

放学后因为陈佳佳还要和两个同学去上个物理的辅导班,叶翰飞就一个人朝操场走去。操场上很是热闹,打篮球的,踢足球的,跑步的……叶翰飞一边看着做各项运动的同学,一边心里想着:等下,他会说什么呢!

走到看台边时,她发现他没有坐在看台上,而是在一边玩双杠。他的双手、双脚很是灵活。她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站定,微笑地看着他翻上翻下,等着他倒挂在双杠上后,她轻轻地走了过去,然后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他立马跳了下来,朝她扮个鬼脸,然后说了句:“打人不打脸。”

她先是一愣,然后脸不由地红了,心想这人就没个正经的时候。

“跟你开玩笑的。”他哈哈地笑着,“真怕你不来呢!”

“我不是答应你过来的吗?”

“那我们到看台上坐着说吧!”

看台上不是很干净,叶翰飞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坐下去,谈剑锋望了她一眼,知道她的顾虑所在,便将他的书包放在地上,朝她挥挥手,说:“你坐我书包上,这样就不脏了。”

“那怎么行。你的书包不是被弄脏了。”

“没事,书包脏了有什么关系,你裤子坐脏了,关系就大了。”

“不好,我们还是站着说吧!”

看叶翰飞坚持不坐,谈剑锋也只好站起来。她站在第二个台阶,他在第三个台阶,站起来后,两人的高度一下子拉大,她仰着脸,望着他,他俯下身,凝视着她。他看到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有羞涩,有不安。当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后,她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他的目光炽热而温情,暖暖地投出来,像是漾开的波纹,一圈一圈地绕到她的身上。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翰飞,我希望你给我个机会,不管是两年,还是三年,我努力将自己调整到和你同一个频道。”

“哦!这样呀!今天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下,你写在本子上的留言是谁写的诗,我以前好像没有看到过。”

谈剑锋原本舒展到四肢的爱意瞬间就被叶翰飞的问句击落,他懊恼地迈下一个台阶,拿起放在地上的书包,有些丧气地说:“是仓央嘉措的诗,仓央嘉措为第六世□□喇嘛,是西藏历史上著名的人物。他是一位才华出众、富有文采的民歌诗人,写了很多细腻真挚的情歌。关于他的轶事典故有不同的版本,一说在押解途中圆寂,另一说讲他在凄冷荒凉的青海湖畔,并没有死去,而是逃了出来,此后隐姓埋名地来到现内蒙古阿拉善旗,担当了13座寺庙的住持,讲经说法,广结善缘,创下无穷的精妙业绩。他还有一首很著名的诗“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的诗写得真不错,你是什么时候看了关于他的书,读了他写的诗歌。”

“在我家没事干时随便翻着读的,是我妈买的书。”

“那你能把他的书借给我读读吗?”

“可以呀!明早带给你。”

“好的,千万不要忘了。”

“你的话是圣旨,哪敢忘记。”

听了他的话,她开心地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钻进他的耳膜,他看着眼前的她,几缕乌黑的发丝如飞瀑般飘洒下来,柔柔地披散在肩头,肤如凝脂,白里透红,秀挺的琼鼻下是滴水樱桃般的嘴唇,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可能是因为有书可看,她对着他兴奋地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让人不得不惊叹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谈剑锋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在情窦未开的叶翰飞面前有些无计可施。眼前的女孩单纯得像张白纸,她徜徉在书山词海中,压根就体会不到他内心的爱恋。他每天看着她,焦躁地想向她传递无尽的思念,可是她如在云端,任自己如何表白也无济于事。那就让他守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长大,等着她明白他的心意为止吧!

中考结束后,同学们都是结伴游玩,叶翰飞也不例外。谈剑锋因为要去外地看望一下奶奶,所以在叶翰飞每天出去玩的时候,他都不在。在奶奶家呆了两周,他实在是无法压制对叶翰飞的思念,就找了个学校还有事的理由,坐火车返回了B城。

到家后刚冲完澡,田辉就和高丽来敲门。当听到这段时间叶翰飞和他们一直都在外面玩,就今天没有去后。谈剑锋立马就说:“那我们去她家看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田辉和谈剑锋是最好的朋友,自然知道他对叶翰飞的心意。看他一幅着急的模样,便拍拍好友的肩膀,说了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两周不见,都42秋了吧。只可惜流水有情,而落花无意。”

“滚,你给我闭嘴!赶紧给我把她家的地址找到。”

“老大,你不会是和她做了这么久的同桌,还没有问到她家的地址吧!”

“没有,每天为了能跟上她的节拍,我得不停地读书。这样才能和她有共同语言。其他的话,她不怎么爱听。”

“真是用心良苦呀!”

“行了,看有谁知道,喊他一道去。”

高丽说陈佳佳肯定知道,不过估计谈剑锋也不想让她带路,另外,好像那个好学生程冬生也去过叶翰飞的家,估计他应该会知道,我们可以先找他。就这样,三个人从谈剑锋家出来后,就去找程冬生。

程冬生是个长相普通的男孩子,性格内向,但学习成绩不错,特别是物理学得很好。按理说,这样的人和谈剑锋绝对是两条线上的人,性格差异太大,一个好动,一个好静,就算是同学五六年,也找不到任何交集。但谈剑锋一听到书呆子程冬生竟然去过叶翰飞的家,而自己却连门都不知道在哪,心里噌地就冒出了一股怒气。要不是现在要急着见叶翰飞,他是压根就不想和那个程冬生一同出现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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