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过后,气温日渐下降,贺言郁还真就一直待在桐桉小镇,白天处理特助发给他的文件,得空便去剧组探班,引得梁则那叫一个胆战心惊,生怕金主爸爸看到不满意的地方直接撤资。
安棠几乎每天都能在剧组看到贺言郁,临近杀青,她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坐下来跟他闲聊,贺言郁倒没说什么,戴着眼镜安静的坐在旁边看着她。
于是,有一次,安棠去休息室拿东西,恰好听到剧组的工作人员在那窃窃私语,说的主人公正是她和贺言郁。
“你们觉不觉得贺先生每天来剧组探班,是为了盯着安老师?”
“为啥要盯着安老师,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感情好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个工作人员终究忍不住,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们凑近点……”
后面的话,安棠听不清,等她拿完东西出去,看到贺言郁站在外面等她。
安棠想起刚刚听到的话,盯着贺言郁瞧了几眼,引得男人侧目,笑问:“怎么了?”
“你天天跑到剧组是为了监视我?”
以前,贺言郁怀疑她在外面跟别人纠缠不清,总会施以报复、折磨、羞辱等手段,但是现在他换了策略,看似温和,实则还是有一种难言的控制欲。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就好像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贺言郁盯着她,随即移开视线,坦荡而直白的承认:“是。”
“你——”
安棠顿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因为他以前虽然偏执,但哪有这么无聊。
“我怎么?”贺言郁回头盯着她,视线强势而威慑,他也不是特别扭捏,喜欢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人,而安棠这次问他,他干脆直接挑明。
“棠棠,你难道就看不出陈南浔对你另有图谋?”
他伸手锢着安棠的侧脸,掌心贴着她的肌肤,对上这么一双深情而专注的桃花眼,安棠说不出任何刺他的话。
“我以前就说过,让你别多想。”
“行,那我换个方式问你。”贺言郁皮笑肉不笑,眼底的神情淡去几分,“如果我是温淮之,那你会一次次给陈南浔接近你的机会吗?”
安棠目光顿了下,移到远处,“这不一样。”
“道理很简单,你根本不会在意我的感受,对吧?”
他的话单刀直入,直击安棠的内心深处,她确实是因为不在乎贺言郁,所以也不屑去想他是否会没有安全感。
有点我行我素的意思在里面。
安棠觉得这个话题过于无聊而沉重,她急着结束,便拉起贺言郁的手,“好了,还有三天剧组就要杀青,以后说不定没有机会跟陈南浔接触了。”
“是吗?”
显然,安棠的种种行径,已经把她在贺言郁那的信用值直接刷成负分。
安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暂时安抚他,毕竟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当然。”
贺言郁看出她的敷衍和不用心,如此拙劣的演技,他依旧全盘接受。
“行,我再信你一次。”
“好了,等晚点下班,我陪你去买几件衣服,最近气温又降了,挺冷的,你别冻感冒了。”
贺言郁微笑,“嗯。”
十月初,丹桂飘香,整座桐桉小镇都弥漫着悠悠的香气。
《焰刀》翻拍彻底杀青,结束为期五个月的拍摄,当天,梁则在剧组住的民宿那里预定了十来只烤全羊,准备晚上杀青宴的时候吃。
安棠把柜子里的衣服装到行李箱,毕竟她明天就要和贺言郁一起回港城。
晚上七点半,安棠收到剧组工作群的通知,让大家可以去楼下后院的草坪吃杀青宴。
梁则给她发了私信:“小棠,贺言郁会来吗?”
安棠不知道,于是去找贺言郁,打算问问他,贺言郁坐在沙发上,腿上搁着笔记本,他戴着眼镜开会,时不时说几句话点出会议的问题。
安棠也不好出声打扰,在手机的备忘录上打了一串话问他。
“你今晚要去杀青宴吗?”
贺言郁抬眸,深邃的眸光因为镜片而折出几分清冷,衬得他斯文禁欲。
他看清安棠手机上的话,轻轻摇头。
安棠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转身走了。
她离开房间,下楼去后院,剧组里很多人都到了,梁则招呼她到主桌,这一桌除了主演们,还有导演、制片人等。
酒过三巡,气氛也就活跃起来,有胆大的已经起哄让大家来玩小游戏。
安棠中途被逼着喝了一些酒,她酒量一般,脸上染着红晕,像涂了胭脂。
她的手肘撑着桌面,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笑道:“我有些醉,就不玩了,你们继续。”
“安老师,来嘛!”
“就是啊安老师,游戏很简单的,就图个热闹。”
梁则帮她打圆场,“你们都别逼小棠啊,贺先生还在呢。”
这话顿时让他们不敢吱声挽留安棠。
安棠现在酒劲上来,脑袋更昏沉,她见气氛有些凝滞,于是起身说:“你们继续玩,我先回去了。”
“好的,安老师再见。”
“安老师再见。”
不少人跟她道别,安棠点点头,转身离开晚宴,大家继续玩,没有注意陈南浔看了安棠一眼后,也悄悄起身走了。
“安老师。”
身后传来温和的声线,许是因为酒精延迟大脑的反应,让她慢吞吞的转身。
陈南浔走到她跟前,见她双颊绯红,眼尾泛着红,甚至因为醉酒的缘故,连身子都站不稳,有些摇摇晃晃。
“安老师,我送你回去吧。”他伸手扶住安棠的手臂。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你喝醉了,万一等会摔倒怎么办?”
温和的嗓音带着体贴,就像三月的春风。
安棠推脱不得,被陈南浔扶着往民宿的方向走,十月初的夜风,吹到身上已经有些浸人。
他时不时在安棠耳边低声提醒:“注意脚下。”
声音温柔,又带着一丝笑意。
安棠揉着太阳穴,脑袋越来越昏,慢慢的,她听到身边的人用一种特别温和的语气跟她说话:“棠棠。”
陈南浔一只手扶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大胆地环上她的肩,用圈拥的姿势半揽着安棠。
他的眼里难得透着紧张,但更多的是……
欲壑野心。
安棠现在已经醉了,微眯着眼,脑袋有些迟钝,嘴里呢喃着:“淮之……?”
陈南浔扣着她肩膀的手指微微拢紧,他现在更紧张了,但是比起忐忑不安,更多的是一种即将获得自己想要的激动。
他低声在安棠耳边说:“棠棠,我在。”
整整模仿温淮之长达十四年,别人都说他很像那个光风霁月的古典舞艺术家,只有陈南浔自己心里清楚,哪有什么天生的相似者,不过是他背地里下了很大的功夫才达到今天的效果。
他学习温淮之的言行举止、穿衣打扮、就连每一个微笑都努力模仿。
苦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签约娱乐公司有什么好的,还不是替别人打工,等他年华不在,最后的下场要么是退隐雪藏,要么就去陪那些老富婆换资源,与其这样,还不如……
陈南浔垂眸盯着安棠。
他知道安棠身份斐然,撇去国际知名作者的身份,她更是安家大小姐,父亲是集团董事长,母亲是国际著名大导演。
跟着安棠,显然是最好的结果,哪怕让他当一个死人的替身。
想到这,陈南浔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定。
安棠听到这朦朦胧胧的回答,正欲说话,结果衣兜里的手机响了。
“棠棠,我帮你接。”
陈南浔眼神一暗,抢先一步拿走她的手机,通话来电显示贺言郁。
他挂掉电话,为了打消对方的疑心,又用安棠的指纹解锁手机屏幕。
陈南浔连忙点开微信,给贺言郁打了几个字。
“我现在还在吃杀青宴。”
做完这一切,陈南浔松了口气,他扶着安棠继续往里走,安棠没听见额外的声音,眼下她的视野也开始模糊。
“淮……淮之,你……你不是帮我接……接电话吗?”
“推销电话,不用在意。”
彼时,安棠的房间。
贺言郁坐在沙发上,手中的工作已经处理完了,他收到安棠的微信,看了眼时间,这场杀青宴吃了近三个小时还没吃完?
他直接给组织晚宴的制片人打电话。
“贺先生,有什么事吗?”
“杀青宴还没结束?”
“已经收尾了,现在大家都在玩游戏,怎么了?”
制片人问完这句话,顿时反应过来,投资方爸爸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再没点眼力劲儿,那还在圈里混什么?
于是,他笑道:“贺先生,您是想找安老师吧?她十几分钟以前就走了。”
贺言郁眉目清冽,脸色微沉,想起刚刚安棠挂掉他的电话后又给他发的微信。
他起身,连外套都没拿,直接往外走,同时冷声问制片人:“陈南浔在哪?”
“啊?”制片人顿了下,没有立即吭声,似乎在寻找陈南浔的身影,听筒里传来别人玩游戏的声音,隐隐约约,不太真切。
贺言郁已经走出房间,但是他并没有挂掉通话,很快,制片人说:“贺先生,陈南浔好像不在现场,可能是去洗手间了,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
贺言郁冷声道。
电话那头,制片人打了个寒颤,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贺言郁的声音会骤然冷下去。
挂掉电话,贺言郁看到不远处的落地灯处站着一对男女,差多跟成人一样高的盆栽挡住他们半边身子。
他认出其中的女人是安棠,而眼下,她背对着他。
贺言郁抬脚走过去,还未靠近,盆栽挡去他大半截身影,隔着夜色与凉风,他听到陈南浔温和的问安棠。
“棠棠,你喜欢我吗?”
“喜欢……”
说话的女人已经醉得声音有些沙哑缱绻,像极了情人间的呢喃。
陈南浔正好面对民宿后门,自然看到贺言郁过来,他知道自己原定的计划泡汤,所以折中后选了这条冒险的路,他故意让安棠背对贺言郁,好把这些对话都说给他听。
“那你喜欢贺言郁吗?”
不得不说,陈南浔模仿温淮之模仿得很像,哪怕是这种听起来有些委屈的言论,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永远都是温柔的。
安棠耷拉着眼皮,酒精已将她麻痹,醉得哪还分得清人。
“不喜欢……”她只喜欢淮之的。
“棠棠,那你离开他,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好……”
隔着盆栽,贺言郁将他们的对话都听进耳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安棠虐得麻木了,他现在的心情格外平和,平和到……
像是一团死灰。
有关这点,他觉得他渐渐趋同于温淮之,将对方的温和、平静、理性等学了个六七分,毕竟换做以前,他不仅要折磨安棠,连带着陈南浔也立马收拾了。
贺言郁从盆栽后走出来,落地灯发出橘黄的光芒,恬静地洒在他身上。
他身上穿着安棠之前给他买的衣服,风格偏柔和,是温淮之喜欢的穿搭。
陈南浔原以为按照贺言郁的性子,在听到这些话后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遭受这种奇耻大辱。
谁知对方面不改色的走出来,甚至还伸手把安棠拉到自己怀里。
贺言郁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再看她现在的脸色,就知道安棠醉得不轻。
酒鬼说的话,那就更不该信了。
贺言郁心里好受些,也这样自我安慰,他揽着安棠,怀里的女人头枕着他的胸膛。
穿堂风拂过,冷得人发颤,然而,比这更冷的是贺言郁的讥讽。
“陈南浔,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靠女人上位。”
他甚至不屑听陈南浔说那套虚伪的话,直接把醉得已经迷糊的人打横抱走。
安棠咻地腾空,下意识伸手搂着贺言郁的脖子,微眯着眼望向他,用头蹭了蹭他的脸,笑眯眯又甜丝丝的喊了句“淮之”。
贺言郁的手臂收紧,“叫贺言郁。”
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但不代表他就是温淮之。
他有自己的姓名,不是别人的影子。
而这也是他最后的底线。
安棠怔了怔,皱着脸,那迷迷糊糊的样子,似乎在思索贺言郁究竟是谁。
回到房间,贺言郁把人抱进浴室,打算给她清洗一下身上的酒味,顺便让她醒醒酒。
安棠被剥得干净,躺在浴缸里,沐浴露的泡沫将她包裹,满室浸着馥郁的香气。
她挣扎着想起身,伸长手臂想去勾贺言郁,“抱。”
结果却被贺言郁毫不留情的摁回去,“洗干净再抱。”
有句话说得好,不能跟喝了酒的人讲道理,安棠盯着贺言郁那张脸,脸颊还带着醉酒后的红晕,她冲他笑了笑,随即抓着他的衣领,倾身凑上去吻他的薄唇。
随着她的动作,水声哗啦,晶莹的水珠沾在莹白光滑的肌肤上,像是抹了一层光。
贺言郁单手撑着浴缸边缘,被她吻得猝不及防。偏偏揪着他的女人还觉得不过瘾,红唇下移,在他喉结处流连辗转。
“棠棠……”贺言郁的手指扣着浴缸,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眼里染上一层欲,却在转瞬间被他克制。
然而,安棠却趁机解开他的扣子,手臂圈着他的脖颈,整个人就差挂在他身上。
贺言郁被她弄得一簇火在烧,他的掌心锢着安棠的细腰,垂眸隐忍道:“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他可不敢保证,跟她做的时候,愿意听到她嘴里喊着其他男人的名字。
安棠虚着眼,言之凿凿的笑道:“你是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