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玉衡正在给虞子初运功抑制赤炎蛇毒。
他在察看了蛇毒蔓延的情况后,好看的剑眉深深蹙了起来。
她体内的蛇毒正在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如同火星一般逐渐侵蚀着体内的经络和灵根。
按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即便有他出手竭力压制蛇毒蔓延,虞子初所剩的时间……最多也只有三年左右。
就在这沉思的空挡,被他派去监视楚八荒的那名弟子慌张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璿玑仙尊,大事不妙了,那个、那个青楼女子她跳进茅坑里自尽了!”
他被晏玉衡派到俗世里去的时候得到的命令是不论用什么手段都务必要想办法将那个名叫楚八荒的女子带回仙阙银湾,对此他是嗤之以鼻的。
一个凡人罢了,恐怕只要听到了他的来头就会感恩戴德地跟着离开那种地方了吧?
晏玉衡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屑,淡淡地加了一句:“她已经拒接了本尊收她为徒的邀请了。”
他脚底打滑,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这个女子……好勇啊,真的好勇。
所以在去俗世之前,他冥思苦想出来了这么一个办法。
只要让她在人间吃够了苦,想必自然会改变想法。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楚八荒会是这样一个软硬不吃的主!
不过就是让她扫茅房罢了,竟然就能逼得她跳坑自尽!
既然骨头这么硬,为什么还要屈居在青楼里卖笑为生啊!!
宁愿跳茅坑而死都不愿意成为璿玑仙尊的弟子……
是她楚八荒太飘,还是他们仙阙银湾拿不动刀?
大概是因为怀着这种自己的仙门被轻视玷污了的心态,在察觉到楚八荒的气息消失在了茅房里以后,他并没有进行深入仔细的查找就匆匆赶了回来。
晏玉衡听闻了禀报之后霍然起身,大袖一挥,整个人便从虞子初的身边消失了。
而跪在门外的那名弟子则因为晏玉衡方才释放出的威压而脸色苍白,直到他的气息彻底消失了之后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好强,不愧是连掌教都要低头喊一声师叔祖的男人!
晏玉衡到达细柳阁的时候并没有现身,而是浮在半空中,左手掐了个诀,随即眸光微微一闪,蓦地抬头朝西北方望去。
而此时已经蹿到了西北方一千多里以外,蹲在城门边可怜兮兮要饭的楚八荒忽地打了个寒战。
妖兽啊!早知道统子会把她送得这么远,她好歹再苟两天,想办法卷点细软再跑了!
她跑出来以后才发现,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流通货币,人们的交易方式基本还是靠以物易物为主的,其中最吃香的就是布匹、盐和肉干之类实用的东西。
……恰巧,她身上一个都没有。
楚八荒看着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朝她投来的异样目光,不禁仰天长叹。
谁他娘的能想到,她小楚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对晏玉衡投怀送抱,而是当个要饭的!
好大儿丝毫不心虚并且理不直气也壮地为自己申诉:“那商城里准备的东西都是让你们做任务遇到紧急情况保命用的,遇到危险了当然是有多远跑多远啦,这可不能怪我!”
楚八荒哀怨地瞟了它一眼。
这下可倒好,跑的这么远,晏玉衡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她啊!
正在自怜自艾的小楚丝毫不知道,离她头顶数十尺的上空,晏玉衡正眼眸微凝地观察着她。
从昨晚楚八荒消失,到现在日头初升也不过才过去了四五个时辰,她一个弱女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凭借自己的力量到达这一千多里外的边关。
除非……她身后还有人,并且有极大可能同时修仙之人在暗中相助!
瞧她丝毫不惊讶,甚至还有几分随遇而安的模样,显然她是知晓内情的。
难怪她在听闻他要收她为徒的时候表现得如此不屑一顾。
短短一瞬之间,晏玉衡的脑海里就已经想出了许多种可能,最终将可能性最大的这一条确定了下来。
且不说她究竟有没有拜入仙门,就是她孤身一人,若她不愿意,晏玉衡也不能强迫她。
修仙之人沾染了俗世因果,与天争命之路便算断了。
他的眉头再度微微蹙起,深邃的眼眸望向蹲在城门口的女子,随即手指掐诀,身影便从半空之中消失了。
楚八荒在门口蹲到两腿发麻也只得了一个好心妇人施舍的半块儿素饼,终于恼羞成怒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打算进城找个地方好好谋划谋划接下来的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从城门口传来的嘈杂声吸引了她的目光。
一个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灰白色长衫,手中还拄着一根粗木棍,正不知所措地对朝他叫骂的守城侍卫颔首。
“对不住对不住,军爷还请宽恕一二,小道眼盲,并未有意冒犯。”
那个面色涨红的士兵手中举着刀,对着他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再加上被同伴劝阻,只能恨恨地唾向他。
“死瞎子,眼睛看不见就当心着些,别用你的狗棍到处敲打!”
“若非军爷我闪躲得及时,子孙根就被你毁了!”
骂了好一阵,那士兵才算发完了火气,又用力地推了那瞎眼道士一把:“你的进城孝敬呢!”
灰衣道士茫然地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颅,迟疑地道:“什么进城孝敬?小道第一次下山,进城是为了给观里的看门狗买副棺木。”
轰然响起的爆笑和不绝于耳的奚落讥讽传到楚八荒的耳中,让她不禁皱起了眉。
倒是有个好心的老人不忍心,悄悄拽了灰衣道士一把,低声对他讲解道:“道长,你这是第一次进城吧?想要进城,都是要给城门守将一些孝敬的。”
灰衣道士疑惑地朝老人拱了拱手道:“这是哪条律法规定的?待我回到山上,必定添进手札之中。”
那老人哑然了片刻才在守城士兵的虎视眈眈下小声急道:“没有律法规定,这是各地百姓皆知的规矩。”
因为没有流通的货币,所以这些守城将士和地方官员都是没有俸禄的,除却朝廷赏的定额粟米外,这就是他们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谁知灰衣道士却站直了身体,瘦弱的身躯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对着嘲笑他的士兵朗声道:“若非朝廷律法,就恕小道不能遵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