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方才还伶牙俐齿的某人,当下倒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斗嘴可真是耗费体力。”温瑜今天过招骑射,玩儿了一圈身子着实有些乏了,回程的马车上一路懒懒地靠着呼延良不愿动弹。
“真是悍妇!还以为你不在乎和亲不和亲的,原是在这儿憋着大招呢。”呼延良捏了捏她的脸,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你说谁悍妇呢!自己的桃花债那么多,要我来挡,还说我是悍妇!”温瑜噘着嘴扭过头去,装作生气的样子,“估摸着这小妮子回去要向母后哭诉了,怕是没几天,我便要被母后召进宫内,挨罚咯。”
“是该罚罚你,眼下连自家夫君都敢捉弄了!”
“罚了我,我倒是怕我家夫君心疼。”
……两人一路上闲聊拌嘴,不知什么时候温瑜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王府众人等来了王爷的马车,却见王爷比量了一下,暗示下人们莫要出声。随后便小心翼翼地将王妃抱进了暖阁,亲自替王妃梳洗妥当。
温瑜只觉得迷迷糊糊之间有人伸手要来脱自己的外袍,警觉着醒过来,方欲动手,抬眼发现是他,又闭眼安心的睡了过去。
温瑜不知睡了多久,只觉身子乏得很,天昏地暗。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枕在呼延良腿上,呼延良靠着床侧正在看今日早朝要呈上去的折子。感觉到大腿上的小脑袋动了动,便将手中的折子搁在旁边的矮桌上,喊来嬷嬷送了早膳,两个手将小脑袋的主人从被窝里捞了出来。
“起来,陪你吃早膳。”温瑜睡眼惺忪,梳洗完乖巧地坐在桌前。今日是呼延国历新年后的第一次早朝,待会儿陪温瑜吃完了饭,自己便要换朝服进宫去。
“温瑜,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当同你讲。”呼延良放下碗筷,直视着她的眼睛,“莫肃今日午后便要送典刑司了,新年第一案。”
今日窗外天阴得厉害,雪下得很碎,细密地飘下来。温瑜恍惚间想起塔城鹅毛般的大雪,盖在素白的屋顶。粥碗里热腾腾的蒸汽浮出来,她低头饮了一勺,很快又笑着抬起头,轻声说:“好。”
“没什么多余的话要问我?”呼延良以为她至少也要缠着自己问些莫肃的近况或是案件的判罚。
私心来说,温瑜是想问的。但她心里知道即使呼延良面子上不介意,这四年她与莫肃相处的时光是抹杀不掉的,呼延良心里定是不舒服的。“若不是我,莫肃也不会被你抓回来。从这里说,我欠着莫肃一条命。”
呼延良观察着温瑜的表情,看着她魂不守舍强装镇定得喝汤吃饭心里便不是滋味:“他在你心中,当真那么重要?”这句话方一问出口,呼延良便后悔了。
温瑜绝非薄情之人,若是身边人诚心诚意的待她好,她便一定会在心里记挂着这份好。莫肃在她身边守了四年,守住了她与坤儿的平安,这份恩情,温瑜怎么可能不牢牢记着,怎么可能不重要。
“嗯?”温瑜方才愣神,被呼延良的话喊出来,听得不真切,“王爷说什么?”
呼延良苦笑了一声,只道了一句没什么便搁下碗筷走了。呼延良自问,对于莫肃自己有恨吗?当年神谷山一事莫肃的出现怕是蓄谋已久,可是作为交换,莫肃至少这四年来守得自己妻儿安然无恙。想想自己与莫肃也曾从毛头小子的年纪便认识,若非国家之间政见不同不能相融,莫肃与他想必也能成为朋友。
方才她醒之前,呼延良看到涂匡送上来莫肃受审的消息,实际上也在心里犹豫了一阵子。思前想后还是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比较好,若是此时瞒了她,他日她从别处得知的时候着实会怨恨自己。打心底里,他还是信她的,信她的矢志不渝,信她与莫肃并无私情。
“今年第一日早朝,自是要穿戴整齐些。”温瑜提着袍服,呼延良伸开双臂立着。温瑜一层一层为他换上亲王的朱红大袍,将袖口的金绣鹰纹细细扯平整,腰间的王令、府引都一一挂好,最后将头发打理好。
“好了,朱红大袍果然英气。恭送王爷出府”。
“英气的话,不如……”呼延良指了指自己的右脸,温瑜笑了笑,搂着脖子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呼延良走前轻轻抱了抱温瑜,交代了温瑜自己几时回府,要她乖乖在府里等他。这寻常的一句话,今日在温瑜心里倒像是一句若有若无的提点,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出府见莫肃吗?
王爷前脚刚走,温瑜还没来得及多想,耳际便听见了有东西飞过来的声音。温瑜头微微一侧,左臂一抬,伸手便截住了一支飞镖。打开飞镖钉着的字符,温瑜思索片刻,拿了墙上悬挂的弓箭便悄无声息地从后院墙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