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谨在得知木音一人去了登州的时候,已经是木音走了一个月之后了。这一个月的形势越发显得对顾谨有利。吏部尚书鲁正和和礼部尚书冉清轩在皇上殿试后圈定了三甲之后,日日凑在一起商量对这些人的安置,严毅时对于吏部和礼部整日凑在一起非常不满意。而就在此时,顾诀一道突如其来的旨意,让朝臣都没有反驳的时间就这么定了下来,严毅时更是脸黑如锅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尚书冉清轩,系出名门,德才兼备,主持会试有功,加封文华伯,兼领秦王府师保,秦王顾谨执弟子礼。钦此。”为了表示对此事的重视,顾诀派赵成文亲自到秦王府宣旨,顾谨和刘吉带着一众家丁在庭院接旨。赵成文笑眯眯地将圣旨放入顾谨手中,道:“恭喜王爷了。”
“赵公公客气。”顾谨接了旨,对身后的刘吉马上上前将一包银子塞入严毅时袖中。严毅时掂了掂分量对顾谨行了个礼道:“王爷真是太客气了,只是这一式两份的圣旨,还没跟冉尚书宣,奴才就不叨扰王爷了。”
顾谨点了点头道:“公公请便。”
看着赵成文走远,刘吉凑上来道:“爷真是神机妙算,您过年的时候说,陛下禁您的足许是要给爷些好事,这可不刚解了禁足,旨意就来了。”
“我可不会算,只是...”顾谨看着圣旨轻轻一笑,“只是我算准了皇兄舍不得让我受苦,他这么做定是有他的原因。先把我禁足在王府三月,如今才好给补偿。”
“可不是吗。”刘吉喜不自禁道:“真是大好事啊,早就听闻冉尚书才望出众,如今爷成了冉尚书的弟子,可不是多了许多助力吗。”刘吉小心地跟在顾谨身后,有皱眉问道:“可为何要爷执弟子礼?这难不成以后冉尚书就是爷唯一的师傅了?”
顾谨转身站在窗边看园中梨花开的正好,负手而立,心情大好,“这是我向皇兄求来的恩典。”
“就算不能像先帝在时,给爷安排五位翰林当启蒙师傅,也不能只有一人啊,这对爷不利啊,爷莫不是傻了?”刘吉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跪下来向顾谨请罪,“奴才无状,请殿下责罚。”
顾谨想起自己以前的那些师傅,自父皇去世,皇兄少年登基,为了稳固朝政不得不放任严毅时做大,而以前的秦王府讲学,都是一时俊杰,却被严毅时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要么杀要么流放。此后严毅时派来的讲学,都是相党的无能之辈,索性便全部打发了,谁会想到一个亲王连寻个师傅都如此艰难,只能凑在高景云、邓长安这些幼时玩伴的家里学习。
思及此,又想到冉清轩或许也会遭此境遇,顾谨脸色有些难看,也没让跪着的刘吉起来,只是自顾自道:“你定是想说顾晔跟我一样年纪的时候,师傅就不下五位,更不必说有多少伴读。可我小时候也未尝不是这样,如今再拿起书卷,更多地不是为了揽权,而是真要学。况且,你可知冉师傅师从闲墨公,若我顾谨不执弟子礼,岂不辱没了他的门楣。”
一听这话,刘吉心中大惧,一下子伏在了地上,闲墨公墨非玄是祖皇帝就是顾谨祖父时的传说式的人物,天下读书人皆以见闲墨公一面为荣耀。相传,如今的鲁正和鲁尚书是祖皇帝时的二甲头名,祖皇帝欲授予鲁尚书正六品编修,鲁尚书连夜面见祖皇帝,乞求不要官职,只求能与闲墨公攀谈半个时辰。闲墨公六艺精绝,读书过目不忘,甚通夷文。当时上书治国三策,可保大夏百年安稳,一时间惊为天人。可这样的人却没有参加科举,而是是祖皇帝在出巡途中从辇轿中偶然得之,带回宫中,拜为国师。可惜后来祖皇帝逝去,闲墨公也不知所踪,自此以后再无人敢称大家。
“罢了,我并没有怪你,此事,我也是偶然得知。”顾谨从窗户前转身转回书桌前,抬手让刘吉站起来,对刘吉道:“我现在告诉你,是为了你以后不轻视冉师傅。”
“奴才不敢。”刘吉站了起来对顾谨诺诺应声道:“冉师傅无论是闲墨公的高徒,都不是奴才敢轻慢的人。王爷刚才不是说,要去尚书府行拜师礼吗,奴才赶紧再去府库里挑些好东西给添上,备一份重礼才好。”
“不必。”顾谨喊住刘吉,手指轻轻叩在桌面上,想了想道:“仿周礼,带十条肉干,其余都不用带了。”
刘吉虽然担心此礼是否轻薄了些,却不敢问,应是而去,顾谨的手指在桌面上又反复叩了几下,良久,忽而展眉一笑,从今而后,本王就有师傅,有师兄了。我的大师兄啊,我还真是想你了。
被顾谨牵挂着的木音,此时正被延平伯邓业成拉住不放,邓长安看着自己的父亲头痛不已,而邓长宁则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
“木音,是吧?”延平伯看着木音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最和蔼的笑容,指着桌上的茶杯道:“别愣着,喝茶啊。”
“多谢伯爷。”木音在延平伯过分慈爱的目光的注视下,冷静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叫什么伯爷啊!”延平伯一拍大腿,“按辈分你得喊我一声爷爷。”
邓长安的眉头狠狠一跳,出声阻止道:“父亲!”
“你急什么,老子没说完话,哪有儿子插嘴的份。”延平伯瞪了自己大儿子一眼,看了看正托着腮,晃着肉乎乎的小腿看自己的小儿子,瞬间又高兴了,这还是小的可爱,转头又拉着木音继续说:“我跟你说,我跟着你师祖学兵法的时候,你师傅还在地方治水患呢。按理说,我跟你师祖是一辈人,但是吧,我又小了你师祖二十个年头,只虚长你师傅五岁,你师祖对我有恩,我不能占你师傅的便宜,你还是叫我一声世伯吧。”
木音看着延平伯一副亏大发的表情抽了抽嘴角,恭恭敬敬地喊道:“是,世伯。”
“哎,我的好世侄。”延平伯欣慰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向木音道:“自从听我那个逆子说,你要来咱们登州,我是高兴的天天睡不着觉。”
“父亲胡说。”小长宁一副邀功的表情对木音道:“大前天,娘亲回娘家省亲了,父亲非要抱着长宁睡,那呼噜打得震天响,长宁一宿没睡着觉。”
延平伯的胡子抖了两下,看着小儿子怎么也不可爱了。不过延平伯是什么人,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面不改色道:“我这两个儿子都不成器,你来了,可要好好帮帮他们,尤其是老大。”
“世子骁勇善战,实不是木音一届布衣可比。”
“骁勇善战?他要是不杀敌,就要看着百姓被倭寇杀死,能不善战吗。”
延平伯站起来拍拍木音的肩膀,叹了口气,“唉,你来了本是应当让你好好在登州玩一场的,可是如今海防困难。”延平伯似是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又重重拍了木音一下,笑了笑道:“先安心在这儿住下,看看咱们登州。”
此后的小半月时间,木音请邓长安陪着,看此处的农业发展状况和人口数量,查客栈酒楼的各项情况,甚至去看了大部分的小作坊,又花了两天的时间把查到的东西整理出来。
“世子,登州多出水产,仅剩的田地也常常歉收,咱们吃的粮食多来自应天府。应天府盛产粮食,故其价低,而登州的粮食产的少,若出高价,便卖不出去。若是和应天府一个粮价,登州的农民必会亏损。”
“那木公子的意思是要放弃粮田?”
木音摇了摇头,对邓长安接着说道:“粮田不可弃,一旦登州被围,就会断了应天府的粮食补给。所以我想由官方出资,用稍高的价格收购当地农民的粮食,建立粮仓。”
邓长安看着木音问道:“每年的军费就这么多,收购粮食价高,士兵就不够吃,这又怎么办?”
“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点,城内打制铁器的小作坊有很多,世子大可派人把这些匠人召集起来做兵工坊,按月付给匠人工钱,这样一来,原本用来向别地购置兵器的军费就能节省下来一部分,而这一部分,恰好能够补了粮食的缺。”
邓长安点了点头,“我往日只想着怎么训练兵将,却忽略了很多这样的事情。此事我会交于父亲商议。时间不早了,木公子也早些休息。”
说罢,邓长安起身告辞,木音冲邓长安拱了拱手道:“世子,明日我想去看看校场,不知可方便否?”
“自然。”邓长安想了想道:“明日一早,咱们就前往登州大营。”
第二日一早,木音吃完早饭,正准备离开,延平伯府的小厮却送来了一封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