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舅爷点点头,当下就奉承道:“师太真乃神人,连在下妹夫是谁都知道,怪不得在爷面前这般得脸。”
定方师太听着这话颇为受用,“今儿个你那个外甥女来庵里了。”
何大舅爷并没有把外甥女太放在眼里,毕竟只是才六岁的小女孩,瞧着还有些天真,还有些倨傲,别的他还真没有察觉出来,笑着道:“师太先前照顾过我这不懂事的外甥女,还是有劳师太了。这些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是师太收下。”
他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银票,极为恭敬地递向定方师太。
定方师太连拒都没拒,直接将银票收下,“袁三爷不堪大用,这般的人,爷收了也没用,至少你们何家如今可得仔细些,这海上的路要是断了,你们何家就完了。”
何大舅爷自是知道这个理儿,所以何老太爷才暗暗地攀了个高枝,只是这高枝儿真难攀,如今何家表面还是风光着,内里早就是一团乱麻,便是这面上光也快没有了,做生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生意人就讲利不重义,何家的未来都压在他身上。他在定方师太面前伏首贴耳,“师太说的是,如今正是爷要紧的时候,我们何家也不会拖爷的后腿,万叫爷放心着呢。”
定方师太作势往上走,“我也乏了,你也走吧,别再来这边,你晓得爷的性子。”
何大舅爷赔着笑,目送着定方师太从台阶往上走。
他的笑脸沉在昏暗的秘室里头,颇有些诡谲。何家攀了个只认钱不人的主子,也算是他们何家有眼无珠,这么些年,何家为着主子真是将家财都奉上了,那主子还不满意,非得逼着他们干那种要命的营生——他的脸一会阴一会沉,就跟变色龙一般。
他的心情也一样。
何氏虽是嫡母之女,好歹也是他们何家的女儿,他们何家快要倾尽家财扶持的主子竟然还让定方这恶尼哄了忠勇侯夫人把那么小的女孩儿弄到清水庵来念经祈福,不是就明目张胆的告诉何家一个讯息,主子想将他们何家牢牢地握在手心里。
何大舅爷心绪烦乱,因着一时误入歧途,造成如今极为被动的局面,何家眼看就要倾覆,他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真叫他发愁。待得清水庵的秘室出来,何大舅爷便上了停在暗外的马车,往城里回去。
他一这出来,就被跟如燕在一块儿的袁澄娘看个正着。
果然是她那个大舅舅何其生。
她娘氏的庶出长兄何其生,竟然是真的与清水庵有关系,而清水庵的后台是谁?她竟然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清水庵的事她只知道一点儿,也就是定方师太还有个女儿,后来清水庵被查抄后到底有没有更严重的涉案之事,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更别提这清水庵还与何家有关呢。
她连忙让车夫追上何其生的马车,还霸道地拦在何其生的马车之前,不让他过去。
这一拦,那马车果然停了,马车夫还有点气势汹汹,“喂,你们还不走,这拦在路上怎么回事!”
如燕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几步就轻盈地走到何其生的马车前,不顾马车夫的阻拦将车帘迅速地掀起,冲着里面的何其生就做了个“请”的手势:“何大舅爷,我们家姑娘请您下车,到前面的马车里。”
何其生并不认得如燕,平时他身边也缺不了护卫,家财万贯之人总是惜命,他也是,只是这一回出来乃是暗地里之事,他并没带上几个护卫。被人拦下马车的事不是第一回,而这样子被女子所拦下还是真的第一回,他望着面前显得有些英气的女子,眼里露出一丝疑惑,到是不慌不忙地露出笑意,“你们家姑娘是何人,为何事要见何某?”
如燕还是维持着那个“请”的姿势,“何大舅爷过去就知道了。”
何大舅爷面上多了些怒意,“何某若是不去呢?”
如燕竟是一伸手,何大舅爷连忙往里面退,但却被从马车上拽了下来,狼狈地几乎跌在地面。
待得他稍稍站稳,如燕便拽着他往前走,走向停在前面的马车里,那马车非常的普通,看不出来有什么标记,何大舅爷心里有种隐忧,想挣脱女子的手劲,却发现这女子竟然有功夫,他一个大男人在她手底下竟然动弹不得分毫,更让他对马车里的人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直到何大舅凶见到里面的人时,他难免有些震惊。
马车里的竟然是何氏的女儿,他的外甥女——袁五娘。
她坐在马车里面,咬着桂花糕,见到他时,还露出天真的笑脸,冲他还眨了眨眼睛,“大舅舅,您怎么也来清水庵了,我也来清水庵了,怎么都不跟我说声。你那马车太破了,坐着不舒坦吧,我这马车好,至少能舒坦点。大舅舅,你来清水庵有何事呀?能跟我说吗?”
这是才六岁的小女孩儿,叫何大舅爷突然间有种被看穿的感觉,甚至背后还发冷。
他盯着这小女孩,“外甥女这来清水庵是何事?还是念经祈福吗?”
袁澄娘笑笑,跟个不谙事一般,“啊,大舅舅您也晓得这事呀,定方师太说我跟侯夫人相克呢,只要我过来念经就能消去与侯夫人相克之说呢,真是神奇的经文呀。大舅舅您真信这个?”
何大舅爷却是不敢小看了她,即使她的年岁摆在那里,还是不敢了,打起精神,他哄起她来,“外甥女你为侯夫人念经祈福那是一片儿孝心,既是定方师太说的,那必是能信的。侯夫人那是你祖母,便是不为着相克之事念经祈福,也得为你祖母祈福,外甥女你说是不是?”
袁澄娘笑呵呵的,“大舅舅这话真是有理,定方师太收了侯夫人银子,不知道大舅舅知道这收了多少银子?我到没念过经,就拿银子送了定方师太,定方师太便消了我的业障,好让我回侯府了,您说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何大舅爷并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一出事,当初得知此事时,他并没有多言,反正不过来念念经能有什么妨碍,却不知定方师太两边收银子,这事儿干的叫他真想骂几句那老贼尼。他面上到是正经起来,一副气愤的模样,“这贼尼竟然如此这般?我去找她算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