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所挑选的受害者——那个脸上有疤的孩子。个头较大的男子脸上仍然挂着鳄鱼般的笑容；他恨不得立刻挥出一拳，但他想先戏弄他一番。
“你从哪儿来的，小兔崽子？”
“我不知道。”他面无惧色。根本就毫无表情。
“我不知道。”大个子模仿着他说道，引起周围一阵哄笑。“那你叫什么？你不会蠢到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龙”
加布里埃尔感到双臂一阵刺痛。
“囚犯们必须为各自的生存付出代价”。
—冰窟箴言第三条
“哦，是吗？你是异龙吗？看看他。我觉得他需要起个新名字。也许应该叫异鼠。小老鼠……？”
加布里埃尔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但其他人看到了，他们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在那时，那小孩发动了攻击。他用拳狠狠砸在大个的腹部，让他疼得直不起腰来。一连串快速而又恶毒的侧踢放倒了那大个儿，他倒地不起，轻声呜咽着。
小孩子微笑着打量他。那真是个恐怖骇人的微笑，露出尖锐的牙齿和结痂的牙龈，一个怪物的微笑。
“就叫龙。”
***
他们的睡眠周期没有持续太久。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响个不停，直至所有人都离开了牢房。
他们聚成一群被赶进餐厅，里面的一架机器正分发他们的第一顿食物。粘糊糊的一堆营养素，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吃起来淡而无味，让人很不爽。但抱怨也没用，加布里埃尔才吃了几口，就被一个大个子抢走了他的碗。他决定不去制造争端。
龙吃饭的时候，没有人靠近他。吃的时候嘴里的糊状食物从他的牙缝里漏了出来。
副官邀请他们回到大厅里去，那里已经按照一个虐待狂的想法改造成了一个田径场地。囚犯们被勒令一次又一次地跑、跳、弯腰、伸展、冲刺、追赶。一排哨戒炮告诉他们不能停下。
第一天结束了，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身心俱疲的囚犯渴望着休息。
但训练哪有这么轻松。
每一天都像是在谱写着血泪史。没有固定的周期。睡觉时间由副官的心情决定。食物永恒不变，但训练时时在变。
如果要说是机器在运作着冰窟，那还不够准确。冰窟就是一台机器。每个房间里都有某种机器人负责一方面的训练。机器人担任着移动标靶、战斗技巧的练习对手以及障碍的角色。没有仁慈，没有懈怠，决不会让囚犯们有片刻的轻松。
最难熬的日子是在模拟笼子里。每个囚犯被引导走向一个用灯泡、电线和皮带排列成的类似于棺材的地方，副官邀请他躺在里面。没有拒绝的余地。
随后而来的简直就是梦魇。光线和声音直接灌输进大脑里来激发情绪反应。加布里埃尔浑身被捆住、躺在一套设备里感觉身体紧绷如弦。他体验到狂喜的欢乐和麻木的绝望，以及让他宁可毁灭自己也不愿意继续忍受下去的恐惧。
每一个囚犯在结束后的反应都一模一样：爬着出来，跌倒在地。痛哭流涕、浑身战栗。甚至连龙都对这都有所反应，尽管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而不是无助。
三周过后，有一个人再也没醒过来。副官命令囚犯们清空牢房。加布里埃尔瞥了一眼床铺上瑟瑟发抖的濒死之人，鲜血在嘴里凝固结成块状。他们回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
“你有点与众不同。”
加布里埃尔从长凳上抬头望去。龙正在跟他讲话。这个刺头自从来到这里还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话。“你什么意思？”
“你看起来并不害怕。”龙露齿一笑。他尖锐的牙齿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令人愉快。“其他人拿走了你的食物。占了你的床铺。上个公厕还要你等。你是食物链的最底层。你应该害怕。”
“多谢夸奖。”加布里埃尔说道，又吃了一勺寡淡的稀粥。自从龙坐下来，就没有人靠近过饭桌。或许今天加布里埃尔能吃掉整碗食物。
“囚犯们必须随时保护自己。将每一个风平浪静的瞬间视为战场，将每一个战场视为风平浪静的瞬间。”
—冰窟箴言第四条
“我刚才可不是在夸你，”龙说道。他的话中没有恶意，只是有些让人紧张不安的好奇。“你装得很弱小。你看起来很柔弱。但你其实并不害怕。所以你并不是真的弱小。你在藏着掖着。”
加布里埃尔怀疑龙不会接受他的否认。“这种炼狱般的煎熬三天两头是结束不了的。”他说道。“或许如果他们低估我的话，我会占点优势。”
龙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他盯着加布里埃尔胳膊上的亮紫色的瘀伤。“你本不敢被击中的。”
那倒是千真万确。训练课程里用的是发射橡胶子弹的机器人。机器动作迟缓，不会闪躲腾挪。它们几乎无法跟上一个正在移动的目标。躲避这些子弹应该是最容易的事情。
而当一个机器人投射出一个不清晰、描绘差劲的儿童全息图像时，着实让他犹豫了一下。机器人一枪射在他的胳膊上作为惩罚。
“本能反应罢了”他说道，但龙摆出了他那可怕的招牌微笑。
“不，你本来能躲过的。我看得出来。我觉得他们没看到。”他指着天花板说。
加布里埃尔大笑。“龙，有没有人曾告诉你，你有点奇怪？”
龙耸了耸肩。“我就这样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