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洛!韩洛!”
白雪仙趴在崖边望向深谷,眼前只见得深不见底的幽暗,已不见韩洛身影。
她拼命呼喊,听不得回应,更无法相信韩洛会舍命救她,还对她产生情愫。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她却看得出,韩洛那抹微笑,是不舍、是关怀──和为心爱之人舍命的觉悟。
事前没有任何迹象,自从她与韩洛在西安一战后,韩洛一直处心积虑要杀她,再次遇见,她被韩洛的食尸行径吓得浑身发抖,她永远忘不了韩洛那双杀意浓厚的眼神,和在她耳鬓细语道恐怖的吃人欲望,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际遇,造就这样的一个丧心病狂?
她虽气愤的三位友人被韩洛蛊杀,但无奈自己被种下摧命蛊,性命握在韩洛手中,纵使她想为友报仇,也只能气得直瞪眼,无可奈何。
见到前来救她的人,不是誓言要守护她生生世世的石,而是仇敌韩洛,她无法理解韩洛怎么会有这种意外之举?更没料到,接下来的发展出乎意料。
韩洛不怕死,却害怕她死。
白雪仙再单纯都听得出,这意味着……
白雪仙睁大眼,难以置信,嘴里喃喃念着:“骗人……怎么可能……”
“韩洛──!”
白雪仙心急地呼喊,但她的呼喊声,却引来离开不久的西潼宫人,宫人听闻呼叫声折返,发现女人被抛上来,而食尸鬼不见踪影,料想必是摔下谷底了。
“嘿……难不成这女人是食尸鬼的女人?”
从没听说过食尸鬼跟那个女人有染,他一直没有把柄与弱点让世人知道,一直是独来独往。得知食尸鬼竟只身冒险闯入西潼宫救走白衣女子,已是让众人猜疑,被炸下山崖后,不惜舍命要将这女人抛上来,若是素不相识,食尸鬼不可能会这么做,更可确认白衣女子在食尸鬼心中的地位。
“嘿嘿……想不到震慑江湖的食尸鬼也会有今天!”
“把她带回去让宫主享用,也可羞辱食尸鬼!”
“嘻!就这么办!”
众人不怀好意地窃笑,步步逼近,做势要伸手抓获,白雪仙看见折返的西潼宫人逐渐围上,纵使惊慌心急,但双腿依然无力,她根本无法逃离,“你们……别过来!”
“咯咯咯……小美人,跟着食尸鬼有什么好?不如跟我们回去见萧宫主吧!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愁吃穿啊!”
“不要!你们走开!”
就在白雪仙拒绝怒斥,宫众正要一涌而上时,突然天降闪电,劈落在两方中间,让众人惊愕止步,随即自空中传来一声怒吼:“不许伤她!”
接着,一位全身散发黄灼气焰的金发美男子,降落在众人面前,赤眸凶怒如火,狠瞪眼前。
突然天落异人,身后还隐约见得三条黄气摆动,众人惊吓得失神,蹙蹐不动,没注意到对方已有动作,迭掌凝气,挥手画刃,当众人感觉到疼痛而回神时,已经肢体断成两截、血流成河。
“啊!”白雪仙吓得以袖遮面,没料到石一出手就是屠绝眼前的杀招,而且还这么残忍可怕!
“雪仙,妳有没有怎样?”石消灭威胁后,转身蹲下关切,温柔的神情与适才凶狠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我没事,只是腿还麻着……”白雪仙喘息几下,放下手,揉揉还酸麻的腿,看到石出现,她就放下心来,只是想到刚才石出手杀敌的手法,仍心有余悸。
“对了!韩洛他为了救我,自己摔下悬崖了!”白雪仙想起韩洛摔下之事,脸上又显露出焦急,向石哀求道:“石大哥,我们快下去找他!”
看到白雪仙为韩洛的生死担心,石愣了一下,点头安慰道:“好,我带妳去找他,只是妳站得起来吗?”
白雪仙瞧自己的腿,揉搓几下,回道:“麻药已经在退了,再过一下我的脚应该能动了。”语毕,望向悬崖又说:“可是这悬崖深不见底,韩洛摔下去必死无疑,若底下是溪流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再说要是坐在这等药退,说不定又有追兵过来,我想……”
白雪仙迟疑一下,抬头道:“我想还是石大哥你搀扶我,先离开这里,也顺便下去找韩洛吧!”
“唔?好。”石又是一愣,点头答应,白雪仙伸手正要让石拉她起身,却见到石未有动作,反而一手探入袖口,取出一只布包,打开低头望去,眼神乍现一丝惊讶。
“怎么了?”白雪仙不明所以,石略微摇头,回道:“没什么。”说罢,抛去布包,伸手搀扶白雪仙,带她朝山下走去。
被抛弃的布包上,躺着一只翻肚死僵的百足虫。
两人徒步寻路朝崖底走去,也躲避追兵,当行至崖底时,已是隔日午后。
白雪仙见到崖底并无溪水,而是碎砾岩块遍布,心沉了一半,料想韩洛摔下来定是凶多吉少,内心忐忑不安,跟着石四处寻找韩洛。
在崖底走了一大段路,途中也遇见几副动物、人类的枯骨,想必是以前失足摔下山崖的不幸者,这让白雪仙更是担忧心急,原本走在前方的石突然停下脚步,静默无声,神色凝重的望着前方,白雪仙探头望去,惊见前方躺着一个人,横卧在血泊之中。
“韩洛?”
白雪仙吃惊得倒抽口气,快步上前观视,穿着与形貌确定是韩洛没错。
只是已经断气多时……
石也走过来,低头察看,道:“全身筋骨碎裂,头破血流,脑浆溢出,他是当场断气惨死的。”
听到“惨死”二字,又见得韩洛死状甚惨,白雪仙双腿一软,不自觉的跪地,难过地呜咽抽泣,内心尽是同情与悲悯。
若不是为了救她,也不会死得这么惨。
为什么明明要杀她,却又为了救她而牺牲性命?
见到白雪仙难过哭泣,石吃惊发愣,他不懂,为何一向互相仇视的两人,一个为了救人而牺牲性命,另一个为了对方丧命而哭泣?
石惊觉白雪仙对韩洛的态度改变了,以往总是一说到就痛恨,痛恨韩洛杀害她友人,可如今却对一个仇人的死而难过?
“石大哥,我求你……救救他……”
白雪仙抹泪哀求,哽咽说道,她不知道韩洛这般模样,石还能不能救活?
听到白雪仙开口求他,石更吃惊错愕,他听得出白雪仙这般哀求,不是担心韩洛死后摧命蛊发作,而是不愿韩洛丧命……
“妳……不是很恨他?为何会为了他的死而难过求我?”石睁眼愣住,心里头除了惊讶,还渐渐蕴酿出不安。
白雪仙哭泣回道:“我恨他,恨不得他死!可是他若死了,不久之后我也会蛊发身亡,何况他是为了救我而死,我……不希望往后背负着这份愧疚而活。”
“愧疚?”石听了,稍微安心,原来只是善良到不希望有人为了救她而死。
“他这样……还有救吗?”白雪仙哭声渐歇,啜泣问道,她担心连石都救不了韩洛。
“妳先别哭,我试试看。”石柔声安慰,但心里头也没把握能救活。
石蹲下身,开掌覆在韩洛心窝上,摧动真气,引力吸聚,将溢出的脑浆回复原处,同时治疗韩洛的伤势,先将碎裂的脑浆、头壳连接复原。
看到韩洛头破的部份恢复,白雪仙高兴的发笑,也不再哭泣,她就知道石有办法的。
正高兴期盼时,突然听到石惊呼一声,脸色大变,立刻收手,白雪仙第一次看到石这样,惊慌急问:“怎么了?”
石一抽手,看见自己的掌心竟然发黑,还来不及思考,心口一阵剧痛,眼前已见不得物,意识也昏沈下去。
“怎么……可能!”
石只来得及惊呼一句,便昏迷倒下,看得白雪仙惊慌失色,焦急呼喊:“石大哥!你怎么了?别吓我!”
任凭白雪仙怎么呼喊摇动,石依旧倒地未醒。
几个时辰过去,时近黄昏,崖底更是昏暗不明,此时一阵山风呼啸,上头传来鸦群嘈杂粗哑叫声,让白雪仙心里更加慌乱害怕。
她不明白,为何石会突然昏迷不醒?
白雪仙跪坐在地,低头望着枕在自己腿上的石,双眉紧皱,额冒冷汗,有时发出细小呻-吟,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白雪仙替石擦拭汗水,她第一次见到石流汗,见石脸色惨白,白雪仙伸手覆额,发现石竟然在发烧!
“好烫!怎么会……”
白雪仙记得石曾说过他不垢不溺,也不会生病,可今日怎么会发烧冒汗?
“怎么办?要是石大哥一直不醒,我该怎么救他?”
这下白雪仙慌了,急得焦头烂额,却也想不出该怎么帮助石退烧恢复。
不会生病的神仙,如果生病了,该怎么办?
这时,白雪仙感到自己的无助与渺小,她一介凡人,根本无能为力。
白雪仙望向韩洛,她记得石才刚施展“灵疗法”,没多久就惊呼晕倒,但之前救活韩洛时,并无异状,可为何今日却……
一切,只能等石醒来才会明白。
但眼见天色已暗,石仍昏迷不醒,要是石一直这样昏迷下去,该怎么办?
顿时,白雪仙抽泣呜咽,难过地落泪,突然变得孤立无援,这时她才发觉这段日子她一直依赖着石,心里头也认为石神通广大,从没想过石会有不测的时候。
石虽然外貌柔美,不谙世事,但一有危险,总是毫不犹豫挺身出来保护她,甚至为了化为原形让她取暖退烧,而自伤元神……
一时间,白雪仙发觉自己不仅亏欠墨子玄,也亏欠石,亏欠韩洛……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有那点好?为何接二连三会有男人为了她而牺牲自己?
这样,叫她该怎么报答?
“石大哥,你别吓我……我求你快醒过来……”
白雪仙又惊又惧,潸潸泣下,晶莹泪珠滴落在石的脸庞上,此时石缓缓睁眼,看见白雪仙泣不成声,不舍地轻声呼唤:“雪仙……”
听到石的声音,白雪仙破涕为笑,急忙询问:“石大哥,你醒了?你突然昏过去,我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难过,我不会有事……”石出言安慰,头略微转动,发现自己竟躺在白雪仙的腿上,吓得赶紧坐起身,连忙歉道:“我、我不是故意昏倒在妳身上的……”
白雪仙微笑摇头,眼眶还泛着泪光,“是我让你枕在我腿上的,不是你倒在我身上。”
“啊?”石睁眼发愣,想起自己的确是倒在地上,只是不懂白雪仙不是不喜与他有碰触?怎么今日却……
“对了,是发生什么事?为何你才治疗没多久就昏倒?而且还发烧冒汗,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白雪仙疑惑询问,瞧石现在的模样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你现在好些了吗?”
被白雪仙这么一提,石急忙呼道:“雪仙,妳快退开,远离韩洛!”
“嗯?”白雪仙不懂石怎么突然紧张起来?但仍照做,跟着石退远韩洛五步之远。
白雪仙开口问:“怎么了?很少见你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石望着韩洛尸身,开口回答:“适才我用真气要替韩洛治伤,却不料从他体内窜出一道黑气,那是连我都会中的剧毒!”
“剧毒?那现在毒解了吗?”听到石中毒,白雪仙惊吓得脸色发白,她记得石不畏天下毒物的,怎么也会中毒?
石略微摇头,答:“无妨,适才我昏迷发烧,就是我体内的真气与毒气相抗,现在毒气已经化解,没事了。”
听到石没事,白雪仙松口气,却又担心问:“那这样不就没办法救韩洛了?”
石沉默未答,韩洛是一定要救的,只是若用灵疗法,或许又会像刚才那样中毒昏迷。
而且为何韩洛的体内会有连他都会中的剧毒?之前可没这问题……
“看来,我只好到天界一趟,去求仙丹灵药来救韩洛。”
石的灵疗法需将自身真气灌入,而韩洛体内的毒气就会顺势窜入他体内,眼下只能用仙药救治,否则别无他法。
石临走前再三叮嘱:“雪仙,妳要记住,无论如何别接近韩洛的尸身,若是被毒气侵袭,只怕连我也救不了妳。”
白雪仙点头应允,石这才施云飞离,前往天界南天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