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间，一抹白色悄然闪过。
赵禹皓眼眉跳了一跳，对于这个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人名令他心里划过一丝狐疑。
他思考了片刻，然后似乎突然之间想通了什么。于是他眼里掠过一道恨色。
跟在赵春水身后的老人怜悯的看了一眼掩饰地非常好的赵禹皓。这种神情使他猛地一抬头，接着又更加谦恭的弯下腰。
‘’…小姐离家也有数年了，如今这京都也已经比当年要繁华的多了。‘’赵禹皓抬起头小心的看了一眼赵春水，意有所指地说道:‘’所有东西都在变，老王爷便感叹过京都不再是当年的都城了！‘’
赵春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道:‘’你认为京都这个名字很好吗？莫不是真的变成赵姓家奴了？‘’
暴躁的春日里，赵禹皓忽然僵在了原地，那种低声下气的笑容忽然消失，他任着突然而落的雨幕打在脸上，然后笑着说道:‘’像我们这种小人物有的选择吗？或许在当年选择了性命的时候便被人家当做了奴才。‘’
‘’这是你们这一脉选择的背叛所带来的后果，也是你们应得的。‘’赵春水看着面前这个不大的管事的冷笑以及他眼睛里燃烧着的野心平静说道:‘’莫要逼我。‘’
在密密麻麻的春雨里，赵禹皓惊骇的看到少女古波不惊的面色以及连同那名老人一起的干爽衣服，心头不禁一惊，从小练过几天武的他自然知道少女身上那一抹蓝色是什么意味。
啪！
他无力的瘫坐在进京的土道上，任由泥水与雨水冲击。
这时，落下的雨更加调皮了几分。
在京城之外，城外的茶馆里，那名唯一的伙计正趴在一张只有三条腿的方桌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不断掉落的雨滴。
由雨联想到雨伞，再由伞又想到持伞的人，那对父子。
这名平时乐天其实性情喜怒无常的小伙计不禁打了一个寒襟，他知道那对父子很不平凡，至少他从没见过随手拍下二两银子只为坐着的豪客。
众生皆愚，这是句站在顶峰的人所用来安慰自己的屁话。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的用普通人的性命去完成自己的美好。
所以小伙计并不傻，在之前，青年伸出手的片刻，这名伙计便感觉到了不对。那股血腥味道太浓了，就是在一头猪身上捅来捅去也不会散发出这般厚重的鲜血味道。
在这一刻，这名伙计心里突然升起一抹好奇，他考虑着，似乎打算向正寻思着是不是要把茶馆扩大的黑心掌柜询问些许关于那对父子的故事。
‘’好奇心可以害死猫，自然也可以害死人。‘’那名坐在柜台前数年的酷似黄鼠狼的掌柜的斜了他一眼，警告着说道:‘’有些事，要是知道的太多会有不幸的。‘’
伙计夹杂着委屈与悲伤的说道:‘’我看人家说的真准，说要下雨就是下雨，寻思以后也去学学，至少也能在城里支个算卦的摊子混混饭。‘’
‘’能不准吗？这雨就是他下的！‘’掌柜的想到，然后看到一直任劳任怨又肯拿着微薄工钱的小伙计那副委屈惊骇的神情不由得安慰道:‘’你也算幸运，你那名字要是让那位知道，恐怕揍你一顿还算轻的。‘’
‘’其实我现在就很想打你一顿。‘’看着这个面色突然转为得意，嘲讽的青年伙计，掌柜的突然笑着说道:‘’你个小兔崽子，还不把门关上！‘’
在略一停顿后，这名伙计才兴高采烈的宣布着正式打烊，接着走进一间很小却很干净的厢房平静睡下。
这场雨下了数个时辰，尽管是一场春雨，但天边透出一片漆黑如墨，掌柜的从柜台走下，这时候，他才猛烈的咳嗽了起来，面色白的吓人。
在远处连在一起的群山里，一道白色的身影蹒跚在枯藤与裸露出的树根中，他身后，一口厚重的铁剑摩擦在烂泥里，响起粗糙的沙沙声。
半个月后，桃花谢了春红，一片或是深绿浅绿的野草上踏出了纵横交错的脚印。
城外的茶馆边上，很多工匠聚齐在这里。在经过了很多天的思虑以及收获下，这只与黄鼠狼相似的老掌柜终于决定要扩建茶馆。
去城里找了最近新兴的一种叫做中介的场所并交代了只要穷困潦倒或是手艺不好但是便宜的工匠，而且还哆哆嗦嗦地要求第一次可以打个几折的掌柜的在中介行管事鄙夷的眼里和伙计通红的脸色中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了城外。
至于新建茶馆，总要去有人来恭贺吧。掌柜的心里啪啪地敲着小算盘，并且表示，钱带到了就行，至于吃饭，没钱！
所以哭丧着脸的的小伙计又被派出去锻炼脸面去了，只是这脸皮老是生疼。
春色满园，此时的城外早已不是黄土满天飞，或多或少的野草闲花覆盖了少有人烟的荒原，又在如今满是人来人往的脚印。
小伙计无聊的叼着根野草，站在大路上颇有一副此路是我开的气势，只不过那张脸太过抽搐了些。
野草沙沙的响，一个白衣少年从草丛中窜出，他身后一口铁剑与土里埋着的石块不住蹦出火星，小伙计擦了擦眼，确定这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少年真的就在他眼前。
伙计走上去，正打算为茶馆打打‘广告’，却发现掌柜的不知何时走在他前面，双眼放光地紧盯着少年背后背着的一捧厚厚的毛皮。
‘’小兄弟，我看你便知道是从深山野林刚跑出来，你看这熊皮上的血污，再看看这杂色的红狐皮子，品质都不算太好，不如这些劣质毛皮不如就转给我，我给你三钱银子如何？‘’
掌柜的搓着手走向少年，那少年皱着一双剑眉，怪异的看向急促走过来却又突然僵在原地的掌柜，他不禁问道:‘’你认得我？不对，你知道我。‘’
掌柜的呵呵假笑了一声，站在了原地久久不肯动弹半步，小伙计蹲下去，为这老黄鼠狼难得看到的一回难堪而高兴。
‘’他当然认得你。‘’
土道的另一头，掌柜的眼里的‘财神’正在那里缓缓走来，那青年平静说道:‘’秦风，我的好弟弟，这些人里，哪一个不认识你呢？‘’
第十二章有龙出没
草长莺飞间，这么一句看似平静的话带起了更加凝重的气息。
‘’我是秦无悔。‘’
在这般沉重的气氛里，少年认真的回答道，他一双剑眉蹙起，接着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度将被背后的铁剑猛烈的拍下。
铛的一声巨响。
那柄厚重而且能够磕飞飞剑的铁剑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刃口处血红的一根手指被青年缓缓收回。伙计面色发白，他不禁想起了半个月前那青年便是这般伸出手指，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怕。
因为后怕，所以害怕。
在因后怕而害怕的神情里，小伙计的瞳孔深处开出了一朵金色的莲花。他低下头，默默地隐去了痕迹。
在人间里，总会有人隐居，或是因为追杀，或是真的厌倦了。
掌柜的提手抓住了小伙计的耳朵，在一片骂声里拽着他向茶馆走去。这里的事他不能管，也管不起。掌柜的心想，然后边骂着小伙计便考虑着自己还能活下去多久。
他抬起脖颈，眼前出现了一朵金黄色的莲花，掌柜的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不是假象，然后他唇边忽然间渗出一滴滴沁红的鲜血。
掌柜的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撇了撇嘴，说道:‘’天要你死，果然是活不成的。‘’
在说完话后，他望着站在道旁的中年男人伸出了三根手指，脸上愈加灰白，仿佛马上就要死去。
中年男人轻笑，空旷的原野上卷起无数道细碎的风，一股股玄奥的气流被吸纳而来，密密麻麻地落在掌柜的身上，沁出了很多滴汗水与血水交融在一起。
一声痛苦的闷哼声响起，掌柜的哇的吐出一口黑血沾在了青衣上。他身后，一朵莲花护住半个青衫，小伙计咬着牙，神情却变得极为肃穆。
终于在一停之后，无数的风声消散，小伙计汗如雨下，似是要倒在了地上，然后被一只手扶住了。
掌柜的斜了他一眼，然后怒道:‘’真是个蠢物，仗着体质好点也妄想着逆天改命，鲁莽至极！‘’
小伙计见他神色冷漠，也不理，只是笑笑，摆了摆手，沉默着低下头。
掌柜的仔细端详他片刻，然后低声叹息说道:‘’世上蠢物何其多！这有何必，害的老子想死都死不成。‘’
春风醉人心，一把油纸伞被中年男人夹在腋下，他微笑着说道:‘’延寿三月，换你出手一次。‘’
掌柜的平静点头，一个快要死了的人是不会在乎什么尊不尊敬的屁事，他抬脚走向茶馆，脚下开出一朵朵晦暗的血花。
血花凝聚，小伙计蹙眉不语，那片血迹转为鲜红，然后变成了一朵鲜艳的花苞，掌柜的每踏一步，便开出了一朵花。
佛出七步，步步生莲。
这是掌柜的一生里最骄傲的一次，他望了一眼小伙计，有看了看自称是秦无悔的少年，嘴角荡出一丝笑容，然后摇着头走开。
‘’他真是一个骄傲到死的人。‘’中年男人点头再次笑着说道。他眯起双目，对少年问道:‘’若是你，你会选择生还是死呢？‘’
这春天里只下过一场春雨，纵是倚红翠柳，也还是太过于干燥了些。少年低头不语，手中铁剑依旧坚韧的挥向青年，带起更加凝重的风声。
青年重新扬起那只洁白的手，伴随着细微的锵的一声，那口泛起土黄色光芒如同大地一般的铁剑上飞出一丝裂痕，然后猛地镚飞。
在苍生与大地的第二次斗争中，苍生获胜。
这并不值得骄傲，青年愤怒着想到。一道气息浮出，无论是地下的虫豸还是扎根于泥土的野草都瞬间死去。
他对于少年再次向他出手感到愤怒，可他不会杀他，于是他去选择了迁怒。
无论是什么，都因为少年的出手而被他杀死，这是青年的愤怒。
这一次中年男人并没有去阻止，他太理解一个人花费了一年去寻找另一个人而又却发现他不认得他的愤怒。
这对于他人来说，是不可理喻的。但对于青年来说，这就是意义，他只是因为少年对他出手而愤怒，却并没有产生什么不值得的想法。
中年男人望着仍旧痴痴看着断掉的铁剑的少年，说道:‘’你叫秦无悔，我是秦天胜，他是秦凤。我们都姓秦。‘’
‘’但不一定会是一家人。‘’少年平静接口道，‘’我不认识你们。‘’
中年男人惆怅，然后笑了笑，说道:‘’这世上的事谁能说的准呢？说不定我们本来就认识呢？‘’
这名又叫做秦无悔的少年觉得很无聊，他开始沉默。在沉默里忽然又听到那个身穿粗布衣物的中年男人说道:‘’你叫秦无悔，为什么会是无悔呢？‘’
少年弃掉铁剑，低沉的说道:‘’叫无悔，自然是因为我从不后悔。‘’
‘’不后悔，是因为打的不痛！‘’中年男人语气略带着些嘲讽，他突然挺起身，指着不远的京城对少年问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我说你进了那座城在一个月后便会后悔。‘’
少年不再理他。
春天的夜色来的总是要比夏天快一些，虽是草长莺飞，可已经能够说的上是天色不早了。
他要赶在正午之前进城。
于是秦无悔走向城门，神色*而肃穆，在他目前看来，没有什么比进城更加重要的了，哪怕是这一对让人莫测的父子也不能来阻挡他进城的脚步。
在他身后，那个男人依旧骄傲而自得的说道:‘’我说过的话谁也不能忽视，所以从现在开始，赌约成立，一个月后，我来亲自取回我想要的东西。‘’
中年男人说话的时候，青年秦凤早已经走开。男人暼了瞥，最后莫名笑道:‘’谁能无悔谁不悔呢？‘’
……
在城门的附近，离茶馆约有十里的小路上，走着两个人，一个白衣胜雪，是个少女。另一个脸庞稚嫩却打着散乱的道髻，一身肌肤如玉，脸上略带些骄傲。
从第一眼看，这是一个很不俗的人，一个道士。
‘’师兄！‘’
沉默而欢快的道士走在小路上，步伐轻松，却被那女孩的一声尖叫而打个寒襟。
他不满的瞪着那少女。那少女却没有同往常一样回瞪过来，而是一脸严肃的对他说道:‘’我刚才感觉到一股龙气，很浓郁。‘’
少女又想了想，于是补充了一下:‘’浓郁的就好像是一条人形龙脉一样。‘’
那道士的眼睛亮了亮，然后说道:‘’莫不是地脉有灵，或是最近这里有什么宝贝要出世？‘’
说话间，他一身破旧道袍随着风声而动，脸庞上突现出一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