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并不美好，江南下着大雪，而北方，却是已经旱了快一个月了。
在大风与灰尘里，很多人都是愁眉苦脸的，因为大旱，农夫收成便不会太好，收成不好，他们就没钱去来买一些装点用的东西，所有人都会过的不好。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看其他人这般才苦着脸的，所谓愚民，哪里会懂什么高深的奥妙？
大多数人都在猜测着他们尊敬皇上是否得罪了上天。至少在赵国的城外的茶馆便是如此。
事实上，尽管它叫做茶馆，但实在是太小了，愿意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一些闲汉。
因为这场春旱，导致他们无所事事，以至于来到了这座便宜到了极点的铺子来发发牢骚。
这座京城之外的茶馆有一个很符合它的名字。它就叫做城外的茶馆，一个很呦口的名字。
此时，掌柜的正有气无力的趴在一张方桌上，作为仅有的店伙计倒是尽责些许。
坐在门口的一个低矮汉子看到土道上被风吹起的灰尘，不由得懊恼的道:‘’一个月了，正正一个月了，再不下雨，我家耗子说不定都跑了！‘’
‘’能跑到哪儿去？‘’另一个汉子说道:‘’听说宫里的太后好像要抱着小皇帝去求雨呢！‘’
‘’求了又如何，这皇座也不知道是谁的？‘’低矮汉子嗤笑一声，说道。
不同于大唐的民风彪悍，赵国人如今敢随意议论皇帝主要是源于一点。
‘’愚民的话题，圣上若不是太过于仁慈了。‘’如今担任端王府二管事的赵禹皓如此想到，‘’恐怕这些人都应该死了。‘’
在干燥而并不美好的春风里，赵禹皓举起手中那杯浑浊的劣酒，然后又厌恶地递进口中。作为不得势的端王府的一位管事，在上一任端王病逝之后，他在哪个地方都是被嘲讽的对象。
而现在，他的任务就是迎回从江南返回的小姐，那个一直有着才女名称的唯一继承者。
一阵阵浑浊的风吹进茶馆，赵禹皓将酒壶放下，尽管他对这淡到了极致的劣酒不喜，但相比于大块的茶叶渣冲泡的茶水来说，他宁可选择这酒。
在不远处，除了那些闲汉之外，还有一对父子，父亲是个很平常甚至带着操劳的汉子，而儿子则张着浓眉，看起来憨厚到了极点。
这对父子面前什么都没有，那青年背后反而背着用布包起来的事物，看起来穷酸到了极点。赵禹皓心烦意乱，若不是因为这里是从京城最近的要道，若不是他在端王府里已经不得势，他才不会同这帮‘贱民’坐在一起。
‘’人生来便是有着奴性的，你们是自己的奴才，我是大人物的奴才。一条狗，打了还要看主人的。‘’
看着在他面前露出不耐神色的伙计，赵禹皓冷笑着想到。在他打算用自己的身份给这个贱民些许教训的时候，却发现店伙计的眼神变得呆滞起来。
一抹好奇从他心里荡起，然后他顺着这名伙计的目光看去，发现一名肩上披着白狐裘的端庄少女沿着土路走来，她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枯槁的老者。这是一对极不相辅的组合，至少在这里很少有人喜欢。
赵禹皓的脸上闪过一丝惊骇，继而又巧妙的转为敬畏，他走出茶馆，数着自己的步伐以飞快的速度走向少女，然后跪俯下去，极尽恭敬的表示着自己的惊喜与奴性。
‘’好像一条狗。‘’
在此时，看着用惊喜的神情和夸张的肢体动作为少女引路的那个人时，茶馆里的人们心里不由得想到。作为最底层的他们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节气，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会做的更加夸张。
即使心里想的是什么，却不能说出去，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在沉闷的茶馆里，那名青年却突然笑着说道:‘’真是好狗。‘’
就在这些小人物考虑着是否要去向着那位可能脾气不好的管事揭露一些别人说的话时。掌柜的摸着手里的二两银子笑呵呵的解释着:‘’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看呐，活人是不会瞎传这些小误会的。‘’
能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威胁的话语的人至少是这群无所事事的小人物所得罪的起的。他们沉默的对望了几眼，十分默契或是狼狈的走出这座又破又小的茶馆。
那青年的嘴角挤出一丝冷笑，无论是残破的木桌还是土道上的尘土都未使他如此失态过。他看着这群麻木不仁的人，摇头说道:‘’凡人愚昧，不如去死。‘’
他正要伸出那双与衣服极不相符的白皙的手指时，一只宽大的手掌放在他肩上，哪位沉寂良久的父亲温和笑道:‘’众生愚昧，你岂不是要杀尽众生？‘’
青年缓缓收回那只白皙的手掌。空气里的血腥味道莫名的浓重了几分，店伙计探出头去问询着那一家杀鸡杀的这般不熟练，让这味道随处飘荡，并赌咒着说一定不会去偷的。
‘’来一壶清茶。‘’哪位父亲再次向掌柜递出二两银子，说道:‘’不要别人喝剩下的，你重新去沏一壶。‘’
就像是一位衣缕阑珊的帝王依然有着自己的威严。中年男人说完，掌柜的在短暂迟疑后终于从一只柜台上取出他一直珍藏着的上好茶叶。
上好的茶叶自然不是随便说笑的。在袅袅的雾气上，开水打在粗瓷杯上掀起的茶香使中年男人情不自禁的举起滚烫的茶杯，一口灌下。然后面色骤变，又噗的一口喷出:‘’好烫！‘’
青年面容平静，心想:‘’你若不想，这茶水怎么能烫到你？‘’掌柜的惊诧的从柜台上跳起，心里考虑着是不是要把这茶的钱收一下。
或许是因为青年的冷静让男人有些难堪，他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脸色，然后说道:‘’你的杀意太重了，若再不改改，恐怕进不去造化。‘’
青年眯着眼笑了，他说道:‘’你的杀意比我还要重，当年母亲死的时候天道宗又是谁来灭的？‘’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饮下一杯热茶，说道:‘’所以我后悔了，所以我不想你走这条路。‘’
青年摇摇头，然后问道:‘’他会来吗？我找了他两年，他从来都不愿意见我。‘’
‘’他要来了，是那个女人告诉我的。‘’中年男人说道，‘’这倒会是一个好女子，说不定他会娶她呢？‘’
这名青年沉默片刻，摇头说道:‘’不会，仙凡有别。‘’
作为父亲的中年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发出了叹息，似乎对自己这个冷漠儿子的不识情趣而感到悲哀。他看着灰黑色的尘土，再次叹息说道:‘’这天，实在是太干燥了！‘’
‘’有伞吗？‘’他重新递出二两银子问道。在掌柜的递出一柄破烂的竹伞后才伸出那只在他人看来极度尊贵的右手满足的握住了伞把。
他撑起伞，在袭天的灰土与毒辣的太阳下走出茶馆。
轰隆一声轻响。
春雷乍响，乌云密布，破伞上滴落了无数滴水，在片刻后，一层层水幕泼下。
天地如水浪，一只破伞撑住了一个男人，浪花打在伞上，又悄然退开。男人走在雨里，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说道:‘’雨好像大了。‘’
雨幕逐渐缩短，一滴滴牛毛细雨随着微风洒落，男人满足的点了点头。
一只脚踏在了泥泞的土道上，赵春水望着面前带着虚伪笑容的男人，不由得回头望着南面的一处深山。
她想了想，低头说道:‘’秦无悔，你真的无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