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脚夫们还没有完成这次装船任务,运粮官几次前来催促,一定要在日落之前搬完,否则明天就耽误了启程,王三像只癞皮狗一样跟在运粮官后,等运粮官走后,他又威风起来。
“快点,都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日落之前搬不完,全都没工钱!”王三领了运粮官的命令,也厉色斥责。
刘殿宗从来没有干过这种粗活,撑到下午,身体已经吃不消,便顶嘴道:“为什么非要在日落之前?要把人活活累死吗?”
王三偏巧离得远,没有听到这句话,刘殿宗身旁有个脚夫,看样子一把年纪,头发斑白,瘦骨嶙峋,拉住刘殿宗,小声道:“年轻人,莫要高声,日落之前搬完,我们才能离开这码头,快搬吧。”
“从早上搬到现在,为什么不休息下,日落之后,晚上掌灯再接着搬。”刘殿宗不依不饶地说。
老脚夫看了看刘殿宗,啐了一口道:“呷,你原来是外乡人,不知道这溧阳码头的厉害。”
刘殿宗一愣,说道:“有什么厉害?”
“我告诉你,七年前太湖发了大水,濑水河倒流,那天的大风浪把码头的船全部掀翻,岸上的人家也被淹了不少,死伤无数,从那以后,这溧阳码头就闹了水鬼,日落之后,这码头上,还有这几里河岸常有人落水,尸首都寻不见。”老脚夫背着麻袋,说话声夹杂着喘气。
“水鬼?”刘殿宗一听来了兴趣,想道,这水鬼在溧阳城作恶多年,要是自己能除掉这一大患,何愁不能得到去湖州的盘缠,就不用再受这鸟气了!
“老伯,我要是有办法除去这水鬼,你看如何?”刘殿宗擦擦脸上的汗,老脚夫闻言,看了看他,刘殿宗满脸的污泥,一身臭汗,头发松散,要不是身上的衣服,怎么看都是个说疯话的小脚夫。
“你说笑吧?你要是有这本事,会在这里干这个苦活?”老脚夫一副老江湖的架势,十分怀疑刘殿宗的话。
“我没有说笑,我是说真的,我本是龙虎山,额,本是一个修道之人,降妖捉鬼,不是什么难事。”刘殿宗原打算说出自己的师承,又觉得现在的身份太跌份,便暂时隐瞒了下来。
老脚夫点头道:“看着你倒真不像干我们这行的,你既然说行,我带你去找这码头的地保,你要是能除掉这水鬼,这一方百姓不会亏待你的。”
正中刘殿宗的下怀。
日落之后,码头果然空无一人,高高挑起的灯笼下,只有河水奔流不息,灯影里,一排空船在河面随着河水轻摆,船上的人也躲入船中,轻易不敢露头,涛声阵阵,风声烈烈,入耳如萧鼓哀鸣。
刘殿宗吩咐人在码头正中的石台上,摆下一条方桌,置办了朱砂一碟,黄纸若干张,清水一盆,点起两根红烛,地保领着人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河边,他们压根不相信刘殿宗能除掉水鬼,所以也没有声张,只是按刘殿宗的要求布置了桌案,静观其变。
刘殿宗来到方桌前,当身而立,吴亦明也跟在后面,两人没穿道袍,一身便服,不过倒也有点架势。
吴亦明得知刘殿宗要主动捉鬼,竟有些不支持,因为他们还没有受箓,并不是真正的道家法师,按照道规,未曾受箓,不能登坛做法驱妖,刘殿宗此举十分冒险,如果遇到厉害角色,轻则法败受辱,重则性命不保,但是刘殿宗为了赌气,执意要会一会这水鬼。
刘殿宗在法台前默祝一番,伸手扯起一张黄纸,右手蘸了朱砂,在纸上书下一道驱召符,扔在空中,一手拔出青芒剑,青光一闪,剑身一掠,刘殿宗口含清水,喷在剑身,轻轻一刺,将黄纸穿在剑尖,口中念念有词:
乾晶辉耀玉池东,
盟威使者名殿宗,
掷火万里坎震宫,
鬼妖无处遁身形,
五雷猛将,上届真君,
腾天倒地,驱雷奔云,
何方妖孽,速速现形,
急急如律令!
随着咒语结束,刘殿宗手掐火决,对剑一指,黄符忽地烧了起来,起了一团大火,刘殿宗将手一抖,燃烧的火符落入水中,火光消失不见。
地保等人看到此处,也没有很是敬佩,他不知见过多少道士,看似手段高明,最后却被水鬼捉了去,尸骨无存,这次他一样心里没有把握,观望着刘殿宗的动静。
火符沉入水中不到几秒钟时间,忽然,平静的水面陡然起了一个漩涡,越来越深,水波涌动,似有一股力量从水底盘旋而上,一道水柱冲天而起,狂风卷来,把几只小船掀翻落水,水浪落下,空中显出四个灰色人影,并排而立,灰衣灰衫,青色脸庞,头戴黑纱,面目狰狞,长牙尖鼻,手中各擎着一把挠钩,寒光闪闪。
地保等人吓得赶紧缩起了脖子,老脚夫哆嗦着嗓音,低声问:“这就是水鬼吗?”地保瞪着眼,骂道:“还不闭嘴!”
四水鬼当中一人冷笑一声,道:“哪里来的野道,竟敢打上你家濑水四大王的门来,胆子不小,纳命来吧!”。
七年前,太湖水底发生异动,湖水倒灌,濑水河逆流,一只河蚌怪顺着大潮,来到溧阳码头,将四个赶船的船夫吃下,又收了他们的魂魄,以生人的三魂七魄做引,炼成无影夜叉,供自己驱使,专门在码头周围伺机猎捕活人,生吃心肝,增补修行。
这四人本是亲兄弟,分别名为,罗大用,罗二保,罗三悬,罗四武,四人活着做船夫的时候,本就不安分守己,时常见客人包裹厚重,赶到无人的僻静处,便要劫人钱财,害人性命,被江湖人送了个外号“四殿阎罗”,足见其心狠手辣,后来命丧河蚌怪之手,魂魄被其炼为夜叉,倒助长了他们的凶恶,专一在溧阳码头为非作歹,日落之后便潜伏岸边,猎杀平民,更役使土地城隍,濑水河正神也被四夜叉赶跑,遂自号濑水四大王,尊称河蚌怪为太湖辰帝,在赖水河横行七年,吃了无数百姓和几十位僧道,更加目中无人,自视天下之大,无人能收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