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伍侍卫前往城里秀云阁去接臧芸,众人在岸边静候。俩小子坐到船头,尚英拿出一包点心和水果放在二小身边,让他俩边吃边等。叱干英朗忍不住向前走出两步,立在尚云近前,忿然开口:“丁力,我叱干英朗自问一直拿你当兄弟,不曾丝毫怠慢,为何就换不回你的真意,还是要害我家尊?”
尚云答:“英朗君,我职业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能因私费公。”
“你要钱,向我开口啊,你要多少钱不可得?就是十倍于雇佣金我也会给你!”叱干英朗肯定地说。
尚云淡然道:“钱要自己去挣,活着才心安。”
叱干英朗慨叹一声:“我将一片真心,换不来点滴良心,枉你还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尚云神色不变:“优胜劣败,弱肉强食,胜王败寇,此乃我之生存法则;而不是倚强凌弱,以众暴寡,仗势欺人!”
叱干英朗愤怒:“你真以为能逃得了吗?”手向远方一指,“蛮荒草原,莽莽戈壁,你跑得出我千百兵将吗?”
尚云毫不介意:“不试试如何知晓!”
叱干英朗连声冷笑:“好好,看在你我兄弟一场,到时候,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尚云微一躬身:“我亦会以此待君!”
这时,伍侍卫几人带着身穿一袭宝蓝色筒裙的臧芸回到岸边。这妮子一下马就跑过去抱住郭甜儿,连哭带笑说道:“这几天你去哪儿了?可担心死我了!”叱干英朗将消息封锁,臧芸不晓内情,但却知道秀云阁的姐妹只要一出了大门,从来没有过好事!
郭甜儿拍了拍臧芸后背,柔声道:“妹妹稍安,还有事要办。”
叱干英朗看着尚云:“现在怎么说?”
尚云边向岸边退,边说道:“间隔二十步,一起放人!”
叱干英朗于是也向后退,和侍卫们站到一起。
尚云停下脚,回身向那大汉招手。大汉于是将船划到岸边横住,把竹篙递与尚英,当先跳上岸头。尚英弯腰自脚边船舱里拾起一对奇门兵刃——青钢跨虎拦,分别抛给大汉。大汉双手各持直径近三尺的半圆形凶器,来到尚云身侧一站,足足比尚云高半头,粗两圈儿,瞪目盯着叱干英朗。
船上的尚英冲着正跃跃欲试的二位小郎君道:“你俩先别动,当心落水!”把竹篙插到河底撑稳船,才道:“下吧!”俩小孩嬉笑着蹦下船去。
尚云朝着郭甜儿臧芸叫道:“你们过来!”
臧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明所以。郭甜儿拉起臧芸的手穿过场中,来到尚云身边。
尚云:“先去上船。”郭甜儿点了下头,和臧芸来到水边登船,并肩立在船舷内侧看向岸上。
臧芸不解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郭甜儿目光一直注视着尚云,答:“我们要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
臧芸感到怀疑:“他们会让我们离开吗?”
“会不会都要走,再也休想让我回头!”郭甜儿语气里透出一骨子毅然决然。
此时,俩小郎君已经跑到叱干英朗跟前,小的那个把一块点心往大兄的手心里塞。叱干英朗将他抱上自己的坐骑,大的那个让伍侍卫抱上马,众人纷纷认蹬扳鞍。尚云和大汉随即也转身来到水边上了船。大汉放下兵器,从尚英手里接过竹篙。
叱干英朗扯着缰辔,冲船上喝道:“丁力,还我先君头颅!”
尚云:“小弟在前方相候。倘若你我有缘,某必当场予兄!”
大汉握竹篙在岸边一点,乌篷船调转船头,接着如离弦之箭直射向无定河对岸……
叱干英朗率众骑士没打凤阳门进城,而是沿城外直接绕到内城南门朝宋门驰入。城内街道已经被封锁,城门里大街上,排满五列全副武装的兵士,人人身边立着一匹全套鞍韂的军马,鸦雀无声地静候着。叱干英锐站在城门口向河边眺望,身后跟着伍侍卫和五个领军校尉,见堂兄归来,带回一对侄子,忙让兵士牵过叱干英朗的坐骑——一匹哈萨克红鬃骏马,得胜钩鸟翅环上挂着那杆使熟的镔铁点钢枪。叱干英朗一入城门,就打马背上跳下,抓过自己的坐骑缰绳翻身而上,扫视一眼整齐排列的队伍,大声发出命令:“军士们,上马出击!”
位于朝宋门南三里的无定河渡口,沿北岸一溜排列着一百余只平底大木船,每只船上都配备有两名执篙船夫,正立于船头船尾等待,跳板搭上岸边。叱干英朗的骑兵队伍一到,立即马不停蹄直入船舱。不片刻,篙起船行,径扑南岸。对岸西南方向,通往南方的车马大道上,丁力一干人纵马驰过的扬尘遥遥可辨。
登岸后,叱干英朗派出两小队信兵赶往西大营和北大营,知会叱干英昊和叱干英越出兵南向,防备丁力有人接应。骑兵队也不作稍事休整,立即登程向南追击。叱干英朗一马当先,跑在最头里,叱干英锐紧随其后,全都是屁股离鞍,上身前附,百步冲刺一般向前飞奔,很快冲过十里镇街心。全队军士均是骑驾纯熟,惯于马上行军作战,五百马队头尾不差二里地,在这平直的黄土大道上撒着欢儿地往前赶。终于,在镇南二十里处,远远可见前方有十余骑慌不择路,策马离开通衢大道,转上东边的荒原丘地,直向沟叉里驰进去,意图摆脱追兵。内中有两个女人,一穿红,一穿蓝,十分地醒目。
叱干英朗来到丁力众人下道的地方带住马,举目打量周围,观察一下地形。点手叫过叱干英锐,用马鞭指着偏东南的两丘道:“你带一百人,从那两个山丘之间插过去,绕前堵截。我料丁力虽然向东,必然还会转向朝南逃窜,我依旧衔尾追击。你我兄弟就在这片丘地中,将丁力众人一网打尽!”
不说叱干英朗在这里分兵,单说尚云,自乌篷船靠上南岸后,岸边不远一处高地的后面,就有数人牵出十来匹西域骏马,鞍韂嚼环齐备。众人于是弃了船,裹挟着多余的空鞍,沿官道向南疾驰。草原儿女不论官民出身,自小就会骑术。郭甜儿自不必说,臧芸小妮子多年不骑,初时操控生疏,时常落于人后,尚云拖后相伴,众人亦不相催,随她练习。不久,渐行渐速,一过十里镇,很快便能跟上众人步伐,时不时纵跃奔腾,冲到前面去,兴奋欢呼。
出十里镇外,快马前行十余里,打头的大汉——东秦州沈岳将马速降下来。众人这一段紧着赶路,没有喘息之机。此刻,方能匀速策马,彼此说话。郭甜儿的马匹一直跑在队伍中间,这时来到臧芸身侧,二人并辔齐驱。臧芸兴高采烈,大声道:“甜姊,真像做梦一样啊!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郭甜儿亦大声回答:“天南海北!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又行不多久,就听身后蹄声如雷,回头看尘烟四起,显是骑军追赶上来。沈岳回头大声道:“加速!前方下道奔东走。别分散,都跟上喽!”
沈岳领头,众人弃大路走沟洼,七绕八拐,很快来到一处所在,两厢是一连串儿的山丘,中间低谷是一条干涸的河床。前方出口的右侧是缓坡,左侧是一座裸露着沉积岩的高地垂崖,河床就打垂崖下经过。众人排成一溜儿,尚云拖在最后,驱马绕过垂崖消失在高地的另一侧。此刻,胡夏骑兵在叱干英朗带领下,已经迫近不足一箭之地,头尾相接全部进入到谷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