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明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寻安自然能懂,她手里捏着刀叉,微怔忪了一瞬,似乎想着什么,默了两秒,然后抬眼对上赵昀明的视线,“其实有时候,只相信感觉是不准的。”
虽然赵昀明是个很优秀的男人,而且在寻安看来,这个男人似乎能给自己安定的日子。可是,寻安觉得这样对赵昀明不公平,因为比起林可毫无保留的爱,自己对他的利用更要超乎于感情。
温柏希坐在二楼一个围成半圆形的雅座边,身边正是被d-kris热捧的odel饶雪莉。
柏希单手撑着下巴,一旁的饶雪莉说话时,柏希的眼光却移向了一楼靠窗的座位边。
寻安穿了身简洁的衬衣,齐肩的短发头发简单挽起,微低着头呷了口红酒,侧面的线条显得柔淡。
“柏希?”饶雪莉突然停下话来,顺着柏希的视线修望下去,远远地看见靠窗的角落坐着一男一女后,轻微愣住。
赵昀明将切好的牛排递到寻安面前,寻安轻声道了句谢谢,低头吃起来。
“寻安。”赵昀明唤了声,寻安抬起眼帘看向他,听他说着,“也许感觉是会不准,但是如果维持了几年都没有发生改变,那么我宁可坚信。”
寻安微一怔住,沉默看着他。
赵昀明突然示意了一下她的脸,寻安立即会意地用餐巾去擦沾在颊边的酱。
赵昀明突然站起身来,顺手抽了张纸巾,温和道,“你没擦掉。”
寻安便没再动,任他俯身用纸巾轻轻擦过颊边,两人的距离因为这个动作拉近,赵昀明看见寻安微掩着眼帘,他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住。
“hi。”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寻安和赵昀明之间微妙的气氛。
寻安微怔了一下,别开了头望过去。
身旁的椅子被抽开,温柏希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交叠,一双黑色琉璃般的眼睛看向寻安。
“温先生”赵昀明的话还没完柏希已经打断道,“可以请你回避一下吗?”
虽然柏希加了一个‘请’字,但他的口气却一点也感觉不出丝毫请的意味。
赵昀明神色冷静地回道,“既然我邀寻安出来吃饭,那么就有责任安全送她回家。”
柏希眼里的某种情绪变得有些晦暗不明,“我和小欣的妈妈有重要的事说,赵先生也想要负责吗?”
赵昀明看向一旁安静着的寻安,然后起了身,“寻安,我半小时后来接你。”
“嗯。”寻安看着赵昀明点了头,心里欣赏这个男人的风度。
赵昀明离开后,温柏希的视线从寻安身上转向落地窗外爬满的常青藤上,半晌都不动声色。
寻安端着高脚酒杯抿了口酒,叉着一块牛排送入嘴边,也没有开口先说什么,只是专心吃着盘中的食物,偶尔用餐巾轻擦一下唇沿,仿佛只是自己独自在用餐。
柏希的视线终于移到寻安身上,看着寻安依旧泰然自若地端起酒杯来呷了口。
柏希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莫名的情绪,“你说我没有权利干涉你,但我总有权利干涉小欣的生活。”
“你到底想说什么?”寻安淡淡看着他。
“温欣虽然还很小,但是天性敏感,她不可能去接受另一个爸爸。”
寻安放下了酒杯,脸上浮现着一点笑意。
眼前的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欣。他的确很太在乎小欣,所以才会忍下对她的不耐烦来屡屡找她谈吧。
而她又何尝不是?她现在做的所有事也只是想为了小欣。
寻安想的很明白,才刚刚回国的她,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撑,这一点在法庭上就处于很大的劣势,而如果她能够有一个稳定的家庭,那么在法庭进行判决时,她的劣势就可以变成优势。
“如同你所说,小欣还这么小,所以她能够随着年龄渐长,慢慢地习惯和适应。”
柏希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沉默了几秒后,眼里恢复了平淡,“寻安,如果你是这么想,那么我这场官司,我一定会赢。”
寻安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轻勾了勾唇角,“那我拭目以待。”寻安说完后不想再争辩什么,站起身来,留下一句,“我们两个再多说也无益,一切由法庭定夺吧。”寻安挎上皮包,迈步离开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拉住。
寻安的身体微僵了僵,低下眼去看向那个坐在原位上,淡淡看着自己的男人。
寻安正要开口,柏希已收回了手,“他说了半小时后来接你,等他来了你再走吧。”
寻安没有料到柏希会说这个,心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赵昀明的确还没有来,她也应该在位置上等他回来。
寻安便坐了回去,双手压着皮包放在腿间,她和柏希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所以寻安以为柏希会立刻起身离开,可是柏希却仍然坐在原位上,迟迟没有离去的动作。
寻安便将包里的手机摸出来玩,柏希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放的是柏希自己的歌:
一只断线的风筝
找不到飞往哪里的灯
只留下漂泊的灵魂
飞在晴空却像雨天哽咽的坟
也从手纹里找岁月累积的痕
会不会想起曾彼此靠近的人
柏希却没有接电话,于是这段《疯筝》的副歌部分就一直徘徊在耳边。抛开对唱歌之人的私人情绪,寻安不得不说,自己被歌声吸引住了。
脑海中不禁回忆起自己刚去伦敦的时候,对那儿是完全的陌生,除了上课之外几乎不出门,因为没办法融入到那个城市。
那时的自己确实就像一只无头风筝,找不到自己的根,没家没伴,也没有任何安全感。
“寻安?”耳畔一声低唤将寻安从对伦敦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寻安转脸过去,望向赵昀明走来的身影,她唇边弯出抹浅弧,“你来了。”
只这三个字,却让赵昀明的心颤动了一下。
或许这世上最让人心动不只有‘我爱你’这三个字,还有当一个人用信赖的眼睛看着你,然后微笑着说一句‘你来了’。
不早不晚,却是在生命中最适合的时候,你来了,于是,我不再是一个人。
寻安起身,和柏希道了别,然后迈步随赵昀明离开。
柏希一人坐在原位上,视线看着窗外,手机铃声在不厌其烦地响了很久后终于不再响了。
柏希的视线从停靠在路边的那辆车,转到长长的柏油马路,穿过流动不息的车辆,一直凝睇着,直到再也看不见那辆车的影。
柏希一直放在桌下蜷进的手指松开了,呼吸突然变急促起来,手掌捂上窒闷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呼吸,急喘之间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先生,你怎么了?”路过的服务生听见柏希越来越难受的呼吸声立即奔上来询问。
柏希一手揪着喘不上气的胸口,一手却挥了挥,示意服务生离开。
服务生看着柏希愈见发白的神色担心道,“先生,你是哮喘病发作了吧,我去给你找药。”
服务生迈步离开时温柏希抓住了他的手腕,说不出话来的柏希只是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你病发了怎么能不吃药呢?”服务生对于柏希的拒绝很是不解,可是柏希冷静得不容置疑的眼神让服务生的脚步定在了原地。
喘气的声音越变越急,大手揪紧了胸口,脊背不自觉地半弓起来,这样的感受就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要将他溺毙于水中,他的呼吸甚至都会随时骤然停止下来。
“柏希!”身后一道声音响起,饶雪莉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从柏希起身下楼后,她就一直坐在楼上,遥遥望着柏希和寻安,当寻安离去以后,饶雪莉望见了柏希不对劲的样子,便立即跑下了楼。
“还站着干嘛?!餐厅里有应急药,快去拿哮喘药来!”饶雪莉着急地对站在一旁的服务生说道,服务生立即应了声转身飞奔而去。
饶雪莉看着柏希弓着身子,额角上渗出大滴的汗,几条青筋突兀地显现出来,脸色因为缺氧已经憋得泛紫,饶雪莉从没有见过柏希如此难受的样子,心脏跟着抽疼起来,“柏希”饶雪莉急得团团转,却不知道如何缓解柏希的痛苦。
服务生拿着哮喘药奔过来的时候,雪莉立即接过喊了句,“还有水!”
饶雪莉将药片刚一递到柏希唇边,柏希却伸手推开了,饶雪莉急了,“柏希,都这么难受了怎么还不吃药?”
大脑的严重缺氧让柏希的意识已经渐趋薄弱,可是当饶雪莉再次将药片递到嘴边时柏希仍然偏执地推开了饶雪莉的手,药片从指间跳出,滚落在地。
饶雪莉这次不是着急而是给气着了,“温柏希!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你不吃是不是?好!”
饶雪莉突然重新掰了一片药片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低头凑进柏希的嘴边,一手扣着柏希的下巴,在柏希失去力气的时候迫他张口,将药片渡进了他嘴里,然后退回去喝了一大口水,又用同样的方法将水渡进他口中。
饶雪莉亲身践行地喂完药后,一旁的服务生只觉得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