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看着这杨家小姐,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顾盯着她看,直到杨牧一声轻咳才把他惊醒,立时闹了个大红脸,忙起身对着杨家小姐一抱拳:“小姐,在下无礼了。”
这杨家小姐一欠身微笑着回道:“侠士多虑了。”
又闲聊几句之后无痕方才发现此女子确非凡人,不只是长得出众。说起武学杂谈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却又让他刮目相看。无痕早已经注意到小姐身边的丫鬟手中那一副黝黑铁链却似乎连在小姐脚上一般,可又不便相问,只得闷在心里暗自糊涂。
杨牧似乎看出无痕心事,遂停了语言面露愁容,轻叹一声:“小兄弟,你可看见小女有何不便吗?”
无痕点头:“小弟本不便多问,不过老哥哥既然提到,小弟也猜到几分,似乎是这一副铁链拴在小姐脚腕吗?”
杨牧叹了口气:“哎,正是,这也是我有求于你的事啊。此事说来话长,其实小女并不是老夫亲生,而是我一结拜兄弟之女,我这女儿自小就家遭变故,被贼人所害,她也被贼人劫走,待得我去救援已是来不及了。我那兄弟奄奄一息之时告知我贼人所在,临终嘱托一定要把他唯一的孩子救离虎口。我辈既然身为武林中人又是义弟之女,怎可不救,当时我是单枪匹马杀上匪窝,一场打斗下来虽然我是遍体鳞伤,好歹也把杀我义弟之人手刃,其他小喽啰也就作鸟兽散去了。四处寻找之时听见她的哭声,才循着哭声在地牢中找到,本以为救了她脱离虎口也算对得起我这义弟了,不曾想她这脚上却多了这一条铁链,以为回来后把它弄掉也就没事了。可不知道这伙贼人从哪里找来的铁链,却是任你怎么刀砍斧剁也是弄不断,这许多年也就苦了我这女儿了。当时因她亲人都已经亡故,这才拜我为义父,此后几年我想尽办法还是无法弄断这铁链。记得你救我那一次吧,那次是我第一次听到纯钧剑的消息,才想到如果有这一把削铁如泥之宝物又何愁消不断这条铁链呢。老夫本以为那一次会带着宝物回来,可强中自有强中手,不但连汤不凡的影子都没见到,还遇见几个武林高手。如果不是兄弟相救我这老命也是不保了。自从回到扬州之后我也一直在派人探访这宝物下落,这次正好听到消息,原来这大盗拿了宝物之后四处被人追杀,不得不拿着宝物寻他在扬州的结拜兄弟‘浪里蛟’白云龙。白云龙在扬州这一代也是称霸一方无恶不作,据守西南方的蛟龙岛,专劫杀过往船只,不留一个活口,我也曾想铲除这恶贼替百姓除害,怎奈何官府都拿他没办法,我虽有心却也无力啊。这次知道汤不凡要来扬州投靠于他,怕失去这次绝好的机会,想起你救我那一次所用功夫高深莫测,所以才赶紧给兄弟传信,盼望兄弟能助我一臂之力。
听到这无痕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想起当日下山之时师父就告诫自己,江湖事错综复杂自己又少与人交往,难以识破江湖险恶,万不可轻易信人。日后行走江湖,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现如今只因当时情急出手救了这老哥哥,便给自己惹来这许多麻烦,帮与不帮都陷入两难之地,这可如何是好。无痕毫无心机之人,心中所想随即表现在脸上。
芷芊见了无痕表情,知道他有些为难,于是对着杨牧言道:“爹爹不必为难少侠,看少侠面有难色自是有不便之处,若为了女儿之事使少侠陷入两难之地,岂不是罪过。”
闻听此话,无痕心中暗道一声:“惭愧,江湖之人本就该管尽江湖事,当初既然出手救了老哥哥也是命中注定之事,今日眼见这一无辜女子惨遭变故,又落得这形同牢狱一般的劫难,自己堂堂五尺男儿又怎能坐视不理。”
想到这无痕说道:“小姐此言多虑了,想当初出手相救老哥哥已然注定是要管了此事的,现如今姑娘身受如此劫难,自当竭尽全力助姑娘脱离苦海”
金刀客一听哈哈大笑:“老哥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兄弟你也不要见外了,虽然你和我这义女年龄相仿但又不能乱了辈分,我那义弟本姓宋,小女名为芷芊。你也就叫她的名字好了。芷芊以后不要少侠少侠的叫了,我这小兄弟现在是连我也不肯告知姓氏名讳,我也就只知道江湖人都叫他无痕,这样好了你以后就就他叔叔吧。”
宋芷芊一听忙起身道个万福叫了声:“叔叔。”
把个无痕羞的忙站起来回到:“芷芊姑娘太客气了,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叫了。我等武林中人不必看重这些小节,还是以平辈想称好些”
宋芷芊回头看了眼杨牧。
杨牧点了点头说:“既然小兄弟这么说了就随他吧。”
宋芷芊这才微笑着叫了声:“无痕公子。”
一时间气氛立刻融洽了许多,这时杨牧又说道:“既然兄弟已答应帮我这个大忙,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今日已晚我们明天再好好商议一下对策。”
杨牧吩咐下去,摆了一桌酒席为无痕接风,虽不是山珍海味却也是美味佳肴。众人边吃边谈不觉时间已到深夜,各自回房休息。
无痕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想着答应了要帮杨牧去夺宝物,也不知道前路有多少险阻。又想到了宋芷芊,一想到这位芷芊姑娘,却又忘记了即将到来的凶险,回想起那倾国倾城色,真是惊为天下人了。想着眼前的一切,朦朦胧胧间却又想到了师父,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万花谷,武林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江湖圣地。它的出名绝不仅仅因为万花谷主那剑法超绝的武功,更因为万花谷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疗伤圣地。
对于江湖中人,取人性命如同儿戏,即使你武功再高也不过是多杀几人,自不能臣服所有武林中人,而救人性命却又不同。尤其似万花谷主这般能起死回生之人自是谁也不敢得罪的,人在江湖又有谁能保证自己没有个伤筋动骨、命在旦夕之时呢?
更何况老谷主东方朔那无双剑法早已是江湖神话,又有几人敢犯险作难自讨没趣,所以万花谷也就成了陶渊明笔下那一处身在武林却又跳出尘世之外的世外桃源。
夕阳西下,万花谷,鹰绝峰顶。一个小黑点正在峭壁的一处平台上辗转腾挪,时而如飞鹰入云,时而如流星划过,手中剑攻如瀑布飞泻,守似铜墙铁臂。如果不是这一张俊俏的娃娃脸,谁也想不到这剑法是出自一个十几岁孩童之手。
男孩正舞的兴起,却听见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道:“孩子,下来吧。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听为师给你说几句话。”
不是老人说话恐怕没几个人能发现,这崖下大树旁还站着一位身穿黑袍的老人。老人虽已年过花甲,却显得神清气爽,傲骨英姿。一缕须髯随风飘动,两道剑眉更显英气十足,哪里又看得出是位花甲之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中人人景仰的万花谷谷主东方朔。万花谷主当真不是浪得虚名,单看这眼神和太阳穴便知道他的武功已达登峰造极神华内敛的地步了,普通习武之人武功越是高深双眼越是精光四射太阳穴高高隆起。
而东方谷主只是眼神中比常人多了几分犀利,一般江湖人见了定会以为只是一个平华无奇的老人,谁又能认出这医剑双绝于天下的东方谷主呢。剑是杀人于无形的剑,医又能救治天下苍生。
练武少年闻得师父召唤遂停招收势,一招千斤坠直冲地面,这一下若被一般百姓看见怕是要吓的半死了,眼看落到地面,少年忽又使出一招蹑云逐月向着师父的方向冲出三丈有余稳稳站住脚跟。
快步来到师父面前调皮的冲师父弯腰行礼,喊了声:“师父,什么事啊?”
东方朔微微一笑,知道是这徒儿在自己面前卖弄,却也不去褒贬。只是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少年的头,说道:“记不记得以前你时常问起你的身世,而为师总是对你说等你长大之后再告诉你。今日见你武功已非昔比,一晃已有十几年光景,这些年为师对你比对一般弟子都要严厉,一则因你确是练武奇才,二来也因你身世之故,现如今眼见你也到了该知道自己身世的年龄了。
这少年一听师父终于要解开自己心中的谜团,忙问道:“师父你终于肯把我的身世告诉我了?”
东方朔点点头说道:“是啊,听为师与你慢慢道来。”
凤鸣山因其山顶向一侧倾斜,远看恰似一只引颈高歌的凤凰而得名。只因山上有座香火旺盛的娘娘庙,所以这一大早的天刚蒙蒙亮,山路上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了虔诚的人们赶来烧香许愿。忽然一阵喧哗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名年轻男子顾不得百姓惊恐的眼神与惊呼,施展着惊世骇俗的轻功一阵风的向着山下冲去。
但见此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当真是貌若潘安的一个翩翩美少年。正所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这句用来形容女子的词句用在这男子身上也不为过。只不过这男子脸上却多了许多愁容和焦急,一路疾奔到了山下小镇。
男子来到一处医馆旁,顾不得礼节,咣、咣、咣,便是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只听里面想起了拖沓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小伙计嘟囔的咒骂声。
年轻男子正焦急的等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隙。
里面一名二十出头的小伙计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这一大早的叫魂呢?”
男子看见小伙计开门,内心焦急哪里顾得上与他纠缠,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休得废话,赶紧把你家先生叫出来,要不然我一把掐死你。”
小伙计立刻被吓得尖叫一声,一大早的就遇见这么个阎王似的男子,一泡晨尿差点没吓出来。哪里还敢多说话,忙不迭的向后院跑去,到得后院门都没来得及敲,咣当一声撞进了先生的房间。
这先生本就年事已高,有些失眠之症。昨夜自己配了些安眠的药吃了之后,正睡的香甜,这一下差点没把老先生吓死过去。起来一看是小伙计,照着头就是一巴掌:“你个小兔崽子,你嫌我命长是不是,吓死了我你好把我这医馆占为己有啊你。”
小伙计哪敢多说别的啊,外面还一阎王爷等着呢,赶紧把刚刚的事给先生说了。这老郎中虽说是吝啬小气,但还是有些医德,一听这情况知是病人家属焦急所致,赶紧的更衣来到堂前,见到这男子忙问何故。
男子一见老先生忙拱手道:“老先生请救救我家娘子,她早上起床之时突然一个不小心闪了一下,只因她已身怀有孕这一闪马上腹中疼痛,在下这才赶下山来请先生前去诊治,刚刚多有冒犯请先生海涵。”
老先生一听知是动了胎气,只是自己这一把年纪如何上得山去。也不知道他的娘子病情如何,如果去晚了恐怕会伤及母子。
把自己的担心一说,这男子马上说道:这到无妨,老先生只管放心我自有办法,您赶紧收拾。“
小径上,这名男子背着老先生一路疾奔,老先生哪里经过这些,吓得他只能伏在他的背上闭着眼睛,就听耳边风声呼呼而过。
只一会功夫男子停下身子,说了声到了。老先生这才敢睁眼瞧去,却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娘娘庙的后山一个山洞前。
老先生很是诧异的看着男子,男子顾不得这些拉起他直奔山洞走去。外面看似山洞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绕过一块巨石眼前呈现出一块空地,上方不知道哪里投进几缕阳光。
屋内一张松木搭的大床,周围几张粗制的家具,虽然显得简陋倒也还干净舒适。随着少年急促的脚步来到床前,只见床上躺着的女子满头大汗,呼吸倒显得比较均匀,看样子问题应该不大。
男子回头焦急的说道:“先生请快些救我娘子吧。”
老郎中快步走上前去仔细观瞧,这女子面色苍白显是因为久不出去活动所致。再一个怀孕本就身体虚弱需要营养,看情形也是多少有些营养才会稍一闪身就动了胎气。想到这从医箱中拿出手枕放到女子手腕处,闭目凝神专心号脉。虽然脉象有些凌乱也并无大碍,胎儿也还算正常,说起来还是因为营养所致,只要开些安胎药,然后进行些食补也就没事了。
于是转回身拿出纸笔写了副安胎的药,又叮嘱少年道:“年轻人,你娘子吃了我这方子自无大碍,只不过不能在这环境下生产那,再一个你该注意给她弄些营养的东西才好,否则待得临产怕有生命危险。”
男子闻听也很焦急,只是诸多原因不方便和郎中说出来。只好一抱拳对郎中说道:“多谢先生指点,我自会处理,我送先生下山去顺便抓些药回来。”
正要走出去,床上女子轻轻唤了声:“荆郎留步。”
荆姓男子听着妻子召唤,赶紧返回床前。老先生看小两口有话要说识趣的退到洞口等候。
女子看了眼自己的郎君,忧心忡忡的说道:“求求你为了我们的孩子不要再造杀孽了好不好?”
荆姓男子看了一眼妻子,勉强点了下头安慰道:“放心吧,我会好好安排的。”
凤鸣山脚,安康镇济世堂医馆。
仵作查看着尸体,紧锁的眉心和那沧桑的脸庞使他看起来显得老练很多。他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尸体,别的地方一点伤痕也没有,只有脖子上一条血线,却又不像是兵器所为。但是当他想仔细看一眼脖子上的伤口时,头却一下滚到一边。把这见多识广的仵作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行凶之人如此狠毒,可见此事并非一般强人所为。
围观人群更是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这济世堂的老郎中虽说平时吝啬小气,医术却也有些独到之处。替人看病解忧也还算热心,照理不会有什么仇家,怎地好端端的惹来这场祸事。屋内小伙计的尸体躺在那一动不动,可怜这小伙计也跟着死的冤枉,眼神中满是不信,他很想问下为什么,只可惜已经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