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孙所长的话，我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没一会，他就敲醒了我：“喂，你怎么了？还不相信？”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说：“不，我相信你。”
“相信我还这幅样子？”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你看到悟空学艺黄蛇口，七十二变显神通后，就确定要在三更半夜来找我？”
“咳，说起来，留纸条的人妈的也是个混蛋，偏偏喜欢打哑谜，害我绞尽脑汁大半天，也没弄明白很么意思。你看啊，这黄蛇口嘛，就是个明显的地名，这个桃花镇，我几乎每一条大路小路都了如指掌，难不倒我，但时间为什么是三更半夜，这个一开始我还犯糊涂，后来，还好有小李帮我的忙……”
“小李？那个喜欢看《红楼梦》的年轻警察？”
“不就是他吗？他不只喜欢看《红楼梦》，也喜欢看《西游记》，当时，他见我眉头紧锁，不住地抽烟，就过来问我有什么可以为我分忧的，妈的，大学生说话都是文绉绉的，我受不了，但是当时也想不出来，于是就递给他看了。”
“悟空学艺？不就是悟空受了菩提老祖点拨，三更半夜从后门进老祖的房间？是不是这样？”我打断他话，我想，自己猜的这个解开时间谜团的答案，一定没错。
孙所长一拍自己的脑门：“妈的，邪了，邪了，你怎么也知道这个？”
我转过头去，口中低声道：“叫你一天不读书，只知道升官发财，拍人马屁，当然不会知道。”
孙所长显然没有听见我的低语，一边小心翼翼地拉着我往前走，一边压低了自己的笑声，说：“就说你们读书人花花肠子多，一点都不假，当时，小李琢磨了半天，也是和你一样的解释，我一听，十分有理，一般约人见面，时间地点肯定不能少，但是一看到悟空，我就在想，妈的，是不是在考我孙悟空学艺是哪一年，叫我回到那一年去找人，我当时都想骂娘。”
“孙悟空、孙悟空……”我口中不停念叨着，没再理会孙所长，念着念着，我想到还小的时候，村里每年都会跳地戏，而且每年跳的地戏都是《三国演义》，但是隔壁村喜欢跳《西游记》，那时，王宝钢比我稍微大一些，每年春节我们都傻呆呆地在村里看《三国演义》时，他就会跑到隔壁村去看《西游记》。有一次遇到他，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还有声有色地给我说所看到的《西游记》如何比《三国演义》精彩，这些片段慢慢地粘合在一起后，送纸条的人也慢慢地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
“喂？又怎么了？”孙所长见我似乎没听他说话，有些不耐烦起来。
“我大概知道是谁送的纸条了，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婆婆妈妈。”
“如果让你查到毒贩，但是毒贩有立功表现的，会不会不用坐牢？”我的心里有些急切。
“这个嘛，我说了不算，得法官判决，但是有立功表现的情况下，也要看贩毒的情节，可以适当减刑或者免于刑事处罚，但是具体情况还得法官说了算。”
“那什么样的情况才可以免于刑事处罚？”
“这个还真难说，《刑法》上只大概说明，有重大立功表现，或者受他人胁迫犯罪，还有罪行显著轻微，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等等，如果你说的这个人贩毒罪行已经很严重，只是后来醒悟，有立功表现的，还真说不准究竟会怎样，但至少可以免除死刑。”
他说起这些话来，似乎不是很懂，但也懂得一些，我也听得不是很清晰，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至少可以免除死刑”时，心中又稍稍安心了一些，如果真能保住他一条命，也算是法律对他的宽容了吧？
想罢，我对他说：“好，我知道了，你记住了，如果有一天真抓了所有人，留下小纸条的人，你一定要兑现你今天所说的誓言。”
“啊？我的什么誓言？”
“法官一定不知道是谁递的纸条，但是你以后会知道的，因为我以后会告诉你。”
“又他妈打哑谜，为什么现在不能说？”
“现在我还不确定，等我试探过之后才能确定，那时，再给你说。”
“好，好好好……你说了算，但是，你也要记住你自己的誓言。”
“我的誓言？”
“当时在派出所，是你自己说的，不要半途而废了，你的一些情况我也是很清楚的……”说罢，他的脸上显出狡黠的笑，那笑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
此时，月光已经冲破了层层乌云，露出皎洁的银光来，借着月光，我看清楚了，他的笑里，包含着极其丰富的含义。
“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现在不正是在兑现的自己的誓言吗？”我的话显得有些冰冷，这冰冷，似乎也传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笑收敛起来，转而换了一种关心的口吻说：“等事情结束了，把毒瘾戒掉吧，我不想有一天亲手抓你。”
几句简单的话，听起来却如一道暖流，和刚刚才浮现在他脸上的笑截然相反。
我露出了无奈的笑：“听说，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我看过书上的介绍。”
“谁说的？两个姓张的都戒掉了，你怎么会戒不掉？”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脑袋抖动着。
“两个姓张的？”我十分不解。
“一个是张学良，少年时代就开始吸鸦片了，后来不是戒了？”
“张学良？”
“不错，另外一个，是张自忠，抗日名将，你应该知道，他也是药鬼，后来为了抗日，也把毒瘾戒了，最后和日本人大战，壮烈牺牲。”
“这两个英雄，我都知道，那你说说现在的，有几个戒掉的？我指的是彻底戒掉的，不是那些出来之后又吸的。”
“那也有不少啊？只是，我记不清楚了，说出来了你也不认识。”他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从他的话语里，我听到了无异于死刑的宣判。
“行了，我自己知道了，我记住自己的誓言，一定要助你铲除桃花镇的贩毒集团，但是，你也记住你自己的誓言，不要忘了帮递纸条的人在法官面前说明真相。”
“你……咳，好，那我就跟你到那毒窝先去看看，你先给我介绍介绍那里的规矩，我想，也是时候要开始采取行动了。”
“你要跟我去？”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没听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成语吗？”他一边镇定地走着，一边卖弄式地说着。
“但是，你的身份……”
“行了，别啰嗦了，我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你都敢把命豁出去，我是警察，难道我真的只会溜须拍马？我身上也是有理想和使命的。”
我从背后打量着他，他的背影，突然之间看起来有些陌生，却又显得十分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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