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元与高丽,“名为君臣,实为甥舅。”那高丽本是三韩小方,当年世祖皇帝东征日本,置行省于高丽,自此并入中国。高丽即臣服之后,循先王之道以小事大,恪守臣职虔诚恭顺。那高丽都城名曰“王京”,户口数十万,自大元定鼎中原之后承平日久,人民安居乐业、百姓不知兵戈。
且说王京城东有一白姓大户,是个积善之家,祖上累世官宦。不说他族中人丁繁茂是当地大姓,单说他家中生有一女极其美艳,因她生得玉体雪肤,父亲视若明珠遂与她取名莹雪。这白莹雪小时候家中来过一位方士,看她叹道:“此女非凡,生有皇后命!”家人皆为之喜。那白莹雪果是人如其名,虽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与那亡周的妖后褒姒一样有个怪癖,就是从小到大不轻易言笑!曾有大家公子争相取悦她,也难见她一笑,于是城中传出儿歌来:“东门有女白如雪,千金难买美人笑!”如此这般。
正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眼看白莹雪已至及笄之年,前来求亲之人也是络绎不绝,然而皆不称她意,父母都没奈何。却是又到一年青草绿,正值三月清明时,果是风和日暖、草木生春,有许多才子佳人或结伴或独行都出城外踏青,你看她们身穿祅裙彩带、头顶蚕纱帷帽,真个千娇百媚、花枝招展。话说白莹雪跨着青鬃马带个小丫鬟,优哉游哉出了城来。一路上看见那男男女女成群结队,打着腰鼓载歌载舞,也有的荡秋千、玩蹊跷板,不时传来阵阵喝彩,真是热闹非凡。这时又有几个男子在那手持双刀迎风起舞,你看他们个个身手矫健,那双刀在他手中就如银蛇飞舞,引来许多人观看。这时其中一个男子突然停下手来,远远喊道:“阿姐!过来一起跳舞?”白莹雪在马上回道:“你自己跳罢!”原来那男子便是她兄弟名叫延寿。
白莹雪经过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突然听到争吵之声,原来有十几个不三不四的村中无赖,在那强拉着两个民妇硬要与他去吃酒。那些个小无赖衣冠不整、袒胸露背,笑嘻嘻道:“小娘子,莫恁绝情,且到我村里喝几杯小酒,打甚麽要紧。”那两个民女被他们围住手足无措。白莹雪是个有正气的女子,见到这般情形便上前质问道:“哪里来的大胆狂徒,竟敢光天化日调戏民女!”那些无赖道:“干你鸟事!”那两个民妇道:“我们是邻村的妇人,清明进山扫墓,因那山高林密与家人走散了,回来时遇到这群泼皮无赖要来抢亲,我们只是不从,他便纠缠不休!”白莹雪道:“我高丽国乃是礼仪之邦,怎会有这等蛮不讲理之人!”那些无赖笑道:“抢亲乃是我大元的风俗!当年太祖皇帝他娘不就是抢来的!”又见白莹雪如花似玉,便笑道:“不如将她一起抢去了罢!”说罢真个上来你拖我拽!
这时忽然一人厉声呵斥,道:“大胆的泼皮,怎敢强抢民女!”远远一个白面儒生跨着白马飘然而至,但见他粉面朱唇,头顶乌纱斗笠,一身白衣白袍。那些无赖见有人要坏他好事,恨恨道:“没想到打鱼蹦出个蛤蟆来!”便掏出一把短刀要来挟持白莹雪,那儒生赶紧翻身跃下马背,徒手与之搏斗,他虽是书生却也身高体长,有些手段,那泼皮都近不得他身反被打翻在地。
正当那儒生护着三个女子与众无赖相持之时时,那些女子的家人也及时赶到,于是都来帮手,这时白延寿也赶了过来,一阵互殴后将那些无赖拿住。白延寿要将几人送官法办,那儒生却道:“我看不必!他们是些无知的村夫,若是送官打坏了,他家中父母无人赡养!还是将他们送交族长严加管束为好。”那些泼皮赶紧磕头求道:“家中尚有六十岁老母,打杀我一个便是打杀了两个!求壮士放条生路!”白莹雪道:“也罢,我们也只是被他们惊吓了。”那儒生便押着这群无赖要回村去。白莹雪却被他这番义举打动,但凡英雄救美获取芳心之事,果然百试不爽、古今有之。她也策马赶上,道:“公子留步!今日幸得公子出手相救,却还不曾知道公子姓名,他日如何图报?”那儒生只是微微一笑,道:“些须小事不足挂齿,小姐不必见怀。”白莹雪再三恳求,才问得他是城西金家的公子,于是目送他远远去了,白延寿随后也护着姐姐回家。
那金家公子将众泼皮带回村中,也不将他们交给族长,却把他们放了。原来今日之事都是他算计好了,教那些无赖如此如此,他再来假装仗义出手,教白莹雪生生记住他,如今得计便给了那些无赖一百贯钞拿去吃酒。那些无赖千恩万谢道:“公子真是好心机,今后虏获芳心,切莫忘了小人今日之功!”金家公子道:“今日之事休教走了风讯,不然便教你们好看!”那些无赖只道不敢,于是拿着赏钱喜滋滋走了。
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知金家公子最终能否得手,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