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跛子爷点点头:“知道了。”他往大街上走了几步,犹犹豫豫没扯开步子,磨蹭几下又转身说:“姑娘待我不薄,又说这事和你的命有关,我不能眼见姑娘落难不相帮一把。可是……”
沐秋水警觉起来,他似乎已经得了什么消息。
“按说在道上混的这点分寸还得有,可姑娘才是我的老主顾。两者如果只能择其一,我当然是选帮你。”
沐秋水不想表现太过心急吓着他,因此一言不发等他说下去。
跛子爷搓搓手片刻终于说:“今天下午有人来找我,听口音就不是本地人,有一个受了伤但一看就是练家子;另一个就是普通人,姑娘三两下就能对付……”
“说重点。”
“就是两人一文一武,找我要藏身的地方,又问我能不能把他们送出城。姑娘也知道,最近三不五时就戒严,我哪有那个胆,就先安排他们找地方住下。”跛子爷又压低声音道:“那二人有钱的很,出手极为大方。”
沐秋水冷冷地说:“锦衣卫亲拿,那二人的罪不是小罪,连这种活都接,你怕是活得不耐烦。”
“谁说不是,”跛子爷叹了口气捶胸顿足道:“我也是刚才听姑娘说起,才悟出这其中的原委,如今砸在手上倒成烫手的山芋了。”
“那两人如今身在何处?”
跛子爷左右看看凑到沐秋水耳边说:“往广渠门那去有个废弃的道观,那里临近天坛,锦衣卫不敢在那闹出太大动静。”
沐秋水依稀记得那个地方。
跛子爷又道:“姑娘知道的吧,那地方咱们以前交易过。”
“那也是你的老据点之一了。”
对方嘿嘿笑笑便说让她自己去找人,这般江湖掮客收人钱财还没替人消灾,要是给人看见,那在道上是要混不下去的,因此他万般不想露面。
见沐秋水表示同意,跛子爷又问:“姑娘要自己去?”
“是。”
“那可千万得小心。”
“怎么说?”
“下午的事我也听说了,两个校尉暴尸街头,想来二人中的哪一个很有两把刷子。”
沐秋水心里一动问:“那个受伤的,是不是看起来斯斯文文?”
跛子爷果然回答:“是了,姑娘怎么知道?那人白白净净的像个书生,浑身上下也不见兵器。不过指不定和姑娘一样,腰带剑、袖里针,防不胜防呐。”
沐秋水想起曹州那人,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样的好身手怪不得要离开七爷、攀上辽王高就。她又忆起跛子爷上回说起的赠刀案,于是说:“跛子爷,你的消息也不准嘛。”
“咦,我给姑娘的消息何时出过差错?”
“你说朝廷抓的那两个宦官打死不松口,可其中一个今天早上就被处决了。若不是吐了供词,怎么这么快就定罪上刑?”
跛子爷叹了口气吐出原委,原来朝廷根本没有拿到供词。那两人端的是条汉子,受了多少酷刑,怎么可能才这几天就突然反水辽王?何况连告发的人都疯了,只要咬住牙这就是死无对证。
没有供词就定罪,沐秋水很是不妥,因此诧异地问:“莫不是冤假错案……是朝廷授意的?”
“嗨呀,什么朝廷,就是殿上那位呗。姑娘,可不敢再说下去了。”
沐秋水点了点头,二人分别,她慢慢往回走思量如何下手。
一来那两人今日刚得落脚的地方,正是警惕的时候不好下手;二来天色又晚,道观所在的山头废弃多年,杂草丛生,也不便于走夜路。于是计较一番便决定天明再去广渠门那边。
街上到处都是官差和缇骑在搜人,一片人心惶惶的样子。市场摊主的摊位甚至都被掀翻,这摊位之下又哪里能藏得了人?无外乎是衙门威吓的手段。
回到家,院子里被校尉踢翻的花盆、水缸都已经收拾过,双喜进屋询问她去了哪里。
沐秋水瞟她一眼,双喜连忙说:“小姐我知道不该过问的规矩,可是我害怕……咱们怎么会惹上锦衣卫?小姐,那人的身形像极了”
“别说了,”沐秋水正色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没影的事不要挂在嘴边。”
双喜被她冷厉的眼色吓得噤声,又委屈地微微噘起嘴。
沐秋水缓和了神色说:“不要害怕,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有事。小春呢?她怎么样?”
“她出去了。”
“街上到处都是官兵,乱哄哄的还出去干什么,等她回来告诉她这两日别出门。”
双喜用力点点头。
沐秋水又安慰她了她几句,便遣她出去。双喜还想说些什么,见她对自己摆摆手,便也只好听话的退下。
翌日一早沐秋水便直奔人证藏身之处。
过了山腰,沿着被荒草掩埋、依稀可辨的石阶朝上走,不用多久就到了道观。沐秋水从破败虚掩的观门闪入内院,见里头悄然无声。
院内历年来的枯叶铺了一层又一层,好在大多**,踩上去绵绵一片像是毯子一样软。
她向前里走了几步,却不慎踩到一根被埋于枯叶下的树枝,那树枝水腻腻地向后划去,搅着树叶发生出一些轻微的声响。
“回来了?情况如何?”与此同时,里面就有一个男人说着话往外走出来。
那中年男人一见是个姑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急忙向里窜去。沐秋水干脆大跨步急追过去,一把将那人摁倒在倒塌的泥胚像前,那人嚷叫半天再无旁人出现,使得沐秋水确定此刻观里只有他一人。
“姑娘、姑娘!饶命啊!”
“你是锦衣卫找的人?”
那人闻言反问:“你是……缇骑?”
沐秋水仍旧按着他,将他两手反剪了不理他。那人又问:“你是朝廷的人?”
她这才答了句“不是”。
这人忽然现出哭腔道:“姑娘既不是朝廷的人,那何苦为难我呀?”
沐秋水冷冽道:“朝廷悬赏你。”
男人听了这话像忽然得了希望,赶紧说:“你想拿悬赏?我有钱,有很多,都给你。你饶我一命,要多少都行。”
“我放过你,可不会有人放过我。跟我走。”她说着就提着男人背后的衣服把他拽起来。这男人瘦瘦弱弱身上的力气还没她大,挣扎了两下就站了起来。沐秋水又问:“你同党在何处?”
男人见收买不成,转而试图恐吓她说:“他就在这,他厉害的很,你赶紧放开我,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沐秋水冷笑一声,他的同党在哪都无所谓,司马鞠要的只是这个人证,只要将他带回去就行。她虽然疑心这是一个冤案,但对于她的处境而言也只能昧了良心、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