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了近一刻钟之后,楚何终于选择跟眼前这个年轻修士坐下来好好谈谈。
如果许洛熙等人能发现余臻的踪迹,不可能拖了一刻钟还不现身,只能说余臻的藏匿之术确有其门道。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气息却不露半分。
“若是在下没有猜错,道友可是江州人士?”两人各自坐下,楚何便率先问道。
“不错。”余臻点了点头,直接承认了。他知道在动用蛊虫之后,稍有见识的修士就能认出自己的出身,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紧接着,余臻又大致谈了谈自己的来历。
让楚何惊讶的是,他居然是来自江州有数的大宗门之一,并不是如早先许献林所想那般,过来展露一下自己的实力而寻求庇护的。
当然这些还是余臻的一面之词,楚何没有当面质疑,但也不至于就这样信了,只是在心里留了个底。
“那道友来到此处,又是所为何事?”楚何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余臻这样的人物千里迢迢赶来云州要于什么,难道是这里有一些珍稀的蛊虫?
结果出乎楚何的预料,只见余臻苦笑一声道:“余臻这次过来,是想向云州的同道讨教经验的。”
“哦?”楚何不由乐了,失笑道,“云州这里的修士多以修习兵灵之道为主,怕是无法给道友提供多少经验了。
“不是修行的经验,是作战的经验。”余臻满脸严肃地回答道,“这天下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出现过这种级别的大战,余臻正是来云州学习两州大战的经验。”
这回楚何终于变了脸色,因为学习两州大战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接下来也要面临类似的事情。
见楚何有些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余臻再度苦笑:“说起来还是因为你们这边的局面,让天州人看到了走出资源困境的希望,这才动了向东进发的念头。”
楚何又不明所以了,尽管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不是对天下大势一无所知,可他也还不至于对远在数万里之外的天州了解多少。
他只知道北方两州之中,天州的位置更靠东北一些,跟中州、江州以及南部的翼州都有相接的地方。
另外江州给楚何留下的印象,除了修士擅长巫蛊之术外,就剩下一个“与世隔绝”了。
江州人似乎跟不喜欢跟外面打交道,无论是其中的宗门还是修士本身,反而外面的人有很多喜欢往江州跑,以求学得几手诡秘的巫术、蛊术,也算是多一张底牌。
当然这其中大部分的人,要么身死江州被当做炼蛊的材料,要么学到一点皮毛,用来装神弄鬼,对本身的修行起不到多少作用——要是巫蛊之术真那么强大,也不会始终局限在江州一地了。
就好像楚烟岚当年布下的巫术,当初她是筑基而楚何两人不过炼气,自然得心应手,可是等楚何也到了筑基期之后,哪怕修为没到那个程度,也一样能随手抹去。
看出楚何到底在疑惑什么,余臻又是一番解释,楚何才渐渐有些明白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满世界都是宗门当道的时代,天州却是仙国林立,而几乎没有宗门生存的土壤。
然而天下从当年仙国与宗门并立,发展到如今这副模样,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仙国体制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资源被大量集中在仙国皇族手中,以至于利用率极低。
将最好的资源,放到最具天赋、最有潜力的一批人手中,这当然是一个团体最好的发展策略。
不过要将这一点做到完全,那是任何实力都不可能完成的,统治本身必然有人情因素在其中,只不过是比例大小而已。
相比之下,在宗门这种制度中,家族的重要性远不如在仙国中,所以有实力、有潜力的人才也就更容易出头,宗门也就更多地在大陆上生存下来。
而在仙国之中,只要是皇族宗室,哪怕天赋再差,也一样能依靠大量的资源生生堆到炼气期,甚至是筑基期的程度。
这些人实际作战能力很弱,而实际上他们绝大多数也根本不需要上战场,自然会有整个仙国的资源供应他们。
在奉养了一大堆蛀虫之后,天州的资源远比其他州部要紧缺许多,这些年甚至连仙国本身也处在这种困境下,不得不想方设法寻求变革。
变革的方法无非两种:要么将那些蛀虫一点一点清除掉,要么去外面寻求更多的资源。
当然更好的办法是双管齐下,从余臻的叙述来看,天州那些统治者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在清理国内的同时,也将目光投向了邻居江州。
从地理位置上看,其实比江州更好的目标是翼州,只是这边云州和青州还在打仗,如果再触碰南部敏感的神经,很可能会引来南部三州的集体反弹,所以也就欺负一下“闭关锁国”的江州了。
而面对虎视眈眈的天州仙国,江州修士就有些慌了。
仙国确实容易腐朽,但是仙国体制也绝非没有优势。比如同等修为下,军队的战斗力会远远超过一盘散沙的修士们,这是很容易想象的事情。
如云州和青州眼下的大战,或许在仙国军队看来,只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毕竟他们才是大规模战争的专家。
而江州修士则正好相反,诡秘的巫术和蛊术让他们单打独斗时得心应手,可是一旦碰上大规模作战就抓瞎了。
所以只要天州的军队集群推进,江州的巫蛊之术就大部分难以生效,毕竟天州人不可能不对此事先做好准备。为了不眼睁睁看着家园被入侵,江州修士也只好放下这么多年的矜持,主动走出来寻求对策。
余臻就是因此来到云州,希望能从这里得到一些大规模作战的经验。
楚何总算明白了余臻的来意,但是他却露出一抹苦笑,无奈地摇摇头:“原来如此,不过道友如此来意,只怕是找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