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爷的房间并不狭小，一副残棋，两张座椅，三盏清茶，还有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满地碎骨。
“主人，这个老头很不简单。”在楚何见到徐老太爷的同时，很少主动开口的心魔突然出声道。
“我当然知道他不简单……”楚何心中无语，能让陈祁玲如此郑重来拜见，还是这般深藏闹市之中的人物，自然是不简单的。当然这话他可不能说出来。
仿佛是猜透了楚何的想法，心魔紧接着解释道：“那些白骨上，有一种让我感觉很熟悉的气息，好像上古时候一个很出名的家伙，叫做白骨道君。”
心魔的声音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楚何知道，这大概后面的事情重要性不高，或者太过复杂，一时间解释不清楚。
无论如何，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眼前这个老人，很可能得到了上古道君的传承。
见到楚何两人之后，徐老太爷竟是率先站起身来，朝着陈祁玲一揖到地：“徐然见过小姐。”
楚何悚然动容。他不知道徐老太爷的具体修为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至少是金丹真人层次，而且是资格非常老的那种，比之灵虚真人的不遑多让，然而在陈祁玲面前，他却丝毫没有架子。
这不得不让楚何这两年来，生出的一些小心思瞬间熄灭。他甚至有所察觉，陈祁玲特地带他过来，未尝没有趁机敲打他一番的意思。
两年的安稳生活，让楚何几乎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楚家四少爷，更是接触到了诸如凤凰老祖、方少白那个层次的人物，以及来自中州、青州的各方势力，眼界远非当初可比。
要说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对那个莫名其妙的宗门忠心耿耿，那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徐老不必客气，您数百年如一日为宗门服务，是宗门的大功臣，何须如此？”陈祁玲连忙上前两步，扶住徐然的手臂，朗声说道。
两人客套几句，陈祁玲才讲起了这次到来的目的，向徐然引见她身后的楚何。
“这是楚何，是我们这次计划启动之后，进展最快的人。”陈祁玲丝毫没有提及楚何的背景、身份、修为等等，只提到了他在计划中的地位。
但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就足以让徐然为之动容。
越是身居高位，就越会某些存在感到敬畏，而一个能让他们付出几十年的时间去做准备，刚刚才开启的计划，更是值得徐然投入足够的重视。
“原来如此。”徐然向着楚何点点头，然后郑重说道，“楚小兄弟若有需要，尽管开口便是。只要是我徐家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楚何不由更加惊讶了几分。他当然不会认为，徐然这话能够百分百兑现，但是能让他堂堂金丹真人，对自己一个小辈说出这种话，也能证明很多事情了。
他连忙客气几声，徐然才招呼两人坐下，紧接着陈祁玲又吐露了一个让楚何心惊的消息。
“徐老，这次我来见你，是因为计划终于有所进展了。丹阳神剑的下落已经找到，只要循着这条线索，相信找到兵灵界指日可待。”
丹阳神剑……兵灵界……楚何默默记下这两个名词，同时在脑中快速地跟他所知的信息组合、分析。
说完这句话，陈祁玲还笑着指了指楚何道：“这还多亏了他。要不是通过他，我们搭上了凤凰老祖这条线，还真不一定有这么顺利。”
徐然已经隐隐发白的眉毛一挑，看向楚何的目光，由寻常的重视变得越发郑重起来。
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明白凤凰老祖是什么人物，更明白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人家成名的时候他还只是个襁褓婴儿，哪怕是现在，他对上凤凰老祖，也没有半点胜算。
更重要的是，这凤凰老祖性格孤傲非常，寻常人莫说接触，连她的名字都无法得知，这楚何又是怎么与她有所关联的？
只是这样一句话，徐然便已经对情况有所了解，点头说道：“那小姐您的意思是……”
“这次的计划，我属意他作为执行人，所以有些事情，也有必要让他知道了。”陈祁玲在楚何某种莫名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说出了这句话。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可楚何还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他预感到，自己即将迎来穿越以来最重要的秘闻，这是足以改变世界的东西，与他之前接触到的，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徐然露出一丝微笑，第二次向着楚何点点头，只是这次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认同。这是真正将楚何当成了自己人的表现，而不是简单的客套。
“说到宗门的这个计划，还要追溯到六千年前，武道大兴时的事情。你听说过天下五神兵吗？”一边说着，徐然微微仰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憧憬之色。
楚何是那种越紧张，脑洞就越大的人，所以他强压下仿佛听到“你听说过安利吗”的怪异之感，摇了摇头。
“五神兵，指的是那个年代流传下来，天地间至高的五件兵器。他们已经处于兵灵之路最顶尖的化形状态，本身就具有独立的意识。”
楚何不由咽了一下口水，嘴角微抽道：“真有那种东西？”
“当然有。你别插嘴，听我说完。”徐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道。
楚何连忙噤声，而徐然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关于六千年前的变革，或许你听到的是，某位天纵奇才的大能，根据武学功法改编出了兵灵化生的途径，然后才一步一步发展至今。”
“难道不是这样吗？”虽然已经被警告不许插嘴，可预感到接下来的消息会如何震撼人心，楚何还是忍不住开口。
徐然这次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不是。兵灵化生的修行体系，完全是一个叫做兵灵界的地方流传出来的，而当初连接兵灵界与我们这一界的唯一枢纽，就是五神兵。”
话音缓缓落下，楚何的思绪却随着徐然的话语渐渐飘远。
这一刻，他心中对于这个世界本身的疑惑，终于得到了一些解释。
如果没有兵灵这种东西，这个世界无疑是一个仙人高来高去，求仙问道的世界。修士们崇尚力量，但更崇尚长生，跟楚何印象里的仙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真实情况却是，楚何见到的修士一个个不说匪气甚重，也绝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仙风道骨，唯一一个对得起“道长”这个词的人，恐怕就是无法修炼兵灵的纪闲了。
一个修仙的世界，哪怕再如何遭遇危机，怎么会自行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呢？
直到听见徐然的话，他才真正有了些明悟。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一股外力介入了。
楚何就这样处于愕然状态之中，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却见陈祁玲跟徐然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两人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任谁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都会是如此反应。
“您继续。”楚何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说道。
徐然颇为赞许看了他一眼，他知道对方既然能接触到凤凰老祖，就不会真是个愣头青。而一个对世界有着充分认知的人，当世界观被骤然巅峰的时候，却能快速镇静下来，这本身就是一种良好的素质。
“你或许也知道，新一轮的大劫即将来临。宗门里几位大能联手策算天机，终于在几十年前得到一点信息，这次大劫可能跟当初的兵灵界有关。”
楚何听着这番话，点了点头，又问道：“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五神兵，然后将之毁去，让兵灵界与本界的关联彻底断绝？”
徐然严肃地摇摇头：“大劫是不可能通过规避的手段应付过去的，只能迎难而上。不过提前掌握五神兵，就相当于是掌握了主动权，这才是宗门的考虑。”
楚何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五神兵就在大陆上，又不会跑掉，区别只是掌握在谁手里。
大劫是肯定要死人的，而拥有五神兵之一或者更多，那就是手头上有了倚仗，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
“那么五神兵究竟是什么？我们要去哪里找？”楚何了解了整个事情的背景，终于问及眼下最基本的东西。
“五神兵指的是丹阳剑、冥水剑、大日刀、月华剑以及人王枪。大日刀一直下落不明，人王枪在天州仙国，月华剑在中州岳家，这些都是没什么希望找到的。”
徐然慢悠悠地说着，而楚何被他最后一句话气得不轻，幸好他又紧接着说了下去。
“在数百年前，冥水剑被丹阳剑和大日刀围攻，然后销声匿迹。不过冥水剑据说就在南部，也是我们的寻找对象之一，但主要目标还是丹阳剑。”
“那丹阳剑在哪？”楚何一边在心中嘀咕着“冥水剑”这个熟悉的名字，一边问道。
徐然板着一张脸，沉声道：“百年之前，丹阳剑就在乾阳武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