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何对于人心思的把握,有时候连心魔这个专业人士都会自叹不如。
在他眼里,严学汉这种异军突起的家伙,其实跟叶尘是一个性质的。他们从一个相对较低的层次,一下子跃入一个陌生的圈子,最是想要得到他人的认同。
而最容易激怒他们的,一是彻底的无视,就如同楚何对汪涂云做的那样;二是居高临下地嘲讽,让他们感觉自己依然被看扁到了原来的层次,从而生出不忿之情。
很大程度上,严学汉的年龄是他的骄傲,但同时也是他的软肋。他的师尊莫真人就多次提到过,他严学汉年纪太小,涉世不深,心性还需打磨。
所以被楚何这么一挑,瞬间就炸了锅。
两人几句话间剑拔弩张,也让旁观的众人大感有趣。本以为陈祁玲出手之后,接下来就该是几位炼气巅峰之间的切磋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场。
楚何随手抽出紫耀剑,然后缓步走向前方。
他还没到一眼看出他人实力的地步,之前那准确的判断,也是基于意境之间的感应。而严学汉的晋升速度如此之快,必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楚何可不想打到一半再换把剑。
时至今日,楚何的心态已经有所转变,也越来越明白藏拙的重要性。
严学汉见他走上前来,也迅速调整好心情,持剑迎敌。只是他的面容还明显带着几分怒气,此时又强自镇定,难免给人一种别扭之感。
楚何的步伐很慢,甚至在距离严学汉还有三丈远的地方,就已经骤然停步。
紫耀剑诀是非常注重进攻性的剑法,而有“飘零”身法在身,这个距离已经是楚何的有效攻击距离。只见楚何向前踏出一步,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显得极有张力,仿佛随时可能暴起。
而事实上,楚何也是这么做的。
他脚步轻轻一抖,身子已经如同脱弦之箭直射出去,目标正是严阵以待的严学汉。
虽然已经有所准备,可是楚何的骤然爆发,速度之快还是让严学汉吃了一惊。所以他立即抬剑欲挡,可当楚何来到他面前时,他却发现对方突然侧了一个身位。
楚何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他刚刚变换身位,人就已经蹿到了严学汉的身后,而手上的剑也毫无花哨地斩向敌人背后。
严学汉神色微凝,尽管对方速度很快,但还没有达到他的反应极限,是以快速地转身抬手,长剑重重地跟紫耀剑撞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感受到对方剑上的力量,严学汉不由冷冷一笑。这一剑是互相试探,他不过使了五成力道,而对方的剑意、剑灵之力虽然不弱,却也没到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地步。
只要他能发挥出自己剑法的奥妙,要胜这一场并非难事。
严学汉练的一手皓血剑法,剑势连绵不绝,只要被他盯上,那就会被纠缠到底,然后一朝爆发。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楚何落入自己无尽剑势之中,再难脱身的情景,然而楚何下一步的动作却让他彻底傻眼了。
换了别人,既然第一手的突袭没有生效,那接下来自然是选择正面硬碰,没有其他可说的。可楚何不一样,他第一剑被挡下之后,居然毫不恋战,仗着身法高超,再次一个侧身掠到了严学汉身后。
又是一剑落下,严学汉不得不再次转身迎击。
楚何速度快,严学汉也慢不了多少,而他转身的动作显然比楚何跨步要容易,所以楚何这样的攻击,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以高速移动来不断绕后攻击敌人,这样的策略并不是多么少见,但这是建立在速度远超对手的前提之上的,像楚何这样的情况,显然不适用。
“叶师妹,这个楚何看起来完全不懂如何作战啊?”
天血道的队伍中,为首的一个男子见这局势,不由别过头来对着叶幽幽笑道。
他认为楚何光凭这点手段,根本不可能奈何得了严学汉。过快的速度让他真气无法汇聚,顶多是留下几道伤口,而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
在严学汉被那些小伤磨死之前,他自己就该真气耗尽,然后站到一边干瞪眼了。
然而叶幽幽却是轻轻摇头,没有说话。她可没有忘记,当初楚何是凭借着一柄透明长剑一鸣惊人的,现在他竟是换了另一把剑,威能自然不会比之前更低。
那男子碰了个软钉子,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一脸晦气地继续关注战场,同时在心里期待着楚何丢个大脸。
实际上与他抱有相同的想法的人还有不少,大多不看好楚何的表现,甚至连与他对敌的严学汉也是如此。
“你要是只有这点能耐的话,还是回去再练练吧!”严学汉脸露冷笑,一边挡下楚何的剑,一边说道,“修为晋升速度过快,难免根基不稳,你师尊难道没有教你吗?”
这话一出,乾阳武宗的众人顿时脸色微变,脾气有些火爆的孙玉梨更是一拍桌子,将身边放置茶具的小平桌,生生震得四分五裂。
严学汉的最后一句话,已经是侮辱楚何的师承了,换了谁也忍不了。
天血道众人连忙上前几步。虽说这事是严学汉理亏,但如果乾阳武宗的人要大打出手,他们也只能奉陪。
不过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楚何面对严学汉这样的挑衅,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策略,不紧不慢地一剑一剑逼迫着对方。
随着动作的连贯,楚何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已经让严学汉挡得有些力不从心。
而他因为刚才那句话,引起了乾阳武宗众人的巨大反应,也是有些心虚,心神不由一阵分散,直接被楚何找到了一个机会,狠狠一剑斩在他右手臂上。
“嘶!”
一直是天赋异禀,与人争斗也是胜多败少的严学汉,骤然受到这样的攻击,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可是更让他通体生寒的还在后面。被楚何一剑斩到的右臂伤口处,竟是有一阵阵古怪的酥麻感传来,让他的整只手臂都变得无力起来。
勉强用身体的移动,来带动长剑再挡了一击,可他的剑却被撞歪了出去,几乎连握都要握不稳了。
他的异状立即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但楚何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只是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又是迅速绕到严学汉身后,一剑落下,只是这次的目标却是对方的小腿。
“噗嗤!”
严学汉一条小腿的经脉被划开,温热的鲜血顿时喷薄而出,而那种酥麻感再次传来,严学汉竟是忍不住半跪到了地上。
四肢被废了一半,严学汉的战斗力也是十去其八,而楚何得势不饶人,身影依然在疯狂地跃动着,在严学汉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正如之前众人们所想的,由于需要维持高速的移动,甚至刻意手下留情,楚何每一剑的威力并不大,造成的大多只是皮外伤,伤不到性命。
可哪怕只是皮外伤,当这些伤势积累到一个惊人的密度时,还是让人感觉到触目惊心。
只是片刻的功夫,严学汉已经被砍成了一个血人,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整个人平躺在地上,特殊频率的紫耀剑气入侵,让他的身体动弹不得。
“住手!”
天血道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跟叶幽幽说话的那名男子连忙上前一步,挡在楚何身前,大声喝道。
这人乃是炼气巅峰修为,而且气息浑厚比之陈祁玲也不弱,楚何也就顺势退了回来,只是冷笑看着倒在地上的严学汉,那神情要多欠打有多欠打。
那男子扶起严学汉,检查一番他的伤势,见性命暂时无忧,不由松了口气。但是再见到他身上那恐怖的伤口,心中也是一阵无名火起。
“阁楼比试,不过是相互切磋而已,你这小子是竟下了如此狠手,是何道理?”那男子站起身来,指着楚何高声道。
楚何还未说话,陈祁玲等人已经走上前来,而最先开口的,却是一直沉默寡言的海默。
“侯榜,你要是有意见,尽管放马过来就是,我海默接着。”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乾阳武宗的行事风格确实跟药灵谷有些不同。药灵谷被人两度扫了面子,也会顾及作风问题一时忍让,而乾阳武宗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海默甚至连讲理的意思都没有,开口就是无比强硬的态度。
这也是乾阳武宗一贯的作风。在悬空岛内部,他们素来都是强硬的,哪怕对方同属三大宗门之一,还是其中最为横行霸道的天血道。
陈祁玲和孙玉梨两人齐齐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将作为当事人的楚何围在中间,然后瞪着侯榜不说话。
既团结又护短,这就是乾阳武宗自上而下的风气。
倒是林子涵坐在轮椅上,看着一脸淡然的楚何,轻轻叹了口气。他倒不是想借机挑动,虽然两人之间有私怨,但是当着海默等人的面勾结外人,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他只是在暗自感慨,那个严学汉确实蠢得可以,恐怕连楚何一半的实力都没有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