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卿出了水，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条大河，十来丈宽。
悬崖和山，还有追杀的人都已经看不见踪影。
自己昏迷了多久，被冲多远啊？
卫长卿甩甩头，先不管这些了，先把人救上去，再说其他。
手上有些滑，她使劲儿往上托了托。
真沉啊，今天拖个孩子怎么费劲？
以前她水里救过旁人，大男人也没觉得像今天这样吃力。
许是先前自己也溺了水的原因吧，卫长卿只觉得力气要耗光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却吓得差点松手，险些把人又掉下去。
眼前拖着这个男孩子的手，是一双光滑细腻的小手。
小手？！
绝不是她的！
她那双手因常年奔波，缺乏保养，早就粗糙不堪，绝不可能这样细腻柔滑！
这是谁的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又看了看手里托着的人，这个和四皇子那么像，却又小了那么多的人。
处处透着怪异。
救活了他，他能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卫长卿拼着最后一口气，拖着那人凫到岸边，抬眼望向岸边。
刚才没细看，这会才发现，河岸边已经站满了人。
正齐刷刷望着他们，却没一个说下来帮一把的。
她有些发懵，这什么情况啊？
一个个见死不救，这些人是瞎的还是傻的？
河岸上的人不瞎也不傻，就是很懵逼。
他们刚刚联手，打着给河伯带话的名义，把大巫和两个婢子扔下了河。
因为大巫打着给河伯娶妻的名义，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小娘子。
扔下河，是为民除害。
大伙正兴高采烈庆祝呢，大巫的小婢子竟然游回来了？！
还拖着一个先前被丢下河的，号称给河伯送礼的。
游回来了？！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水里真的有河伯！
河伯回话了！
岸上的人沸腾了，急慌慌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亲娘啊，要了老命了！两军对垒还不斩来使，他们把河伯的使者扔河里。
众人想到这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说成送她回老家，河伯能信不？
“别胡说。”有人反对。
“不可能是河伯，河伯家哪有这么近的？”
“如果有河伯，她师傅去了三个时辰没回来，她师姐去了一个时辰没回来。怎地偏偏她下了水就游出来了？定是这小巫婢子水性好，在耍滑头哩。”
听这么一分析，大家有些讪讪，突受惊吓，忘记还有水性好这回事了。
没了后顾之忧，他们开始饶有兴趣的打量卫长卿。
这小巫婢子刚才站在大巫后头不显，现在看来模样看着倒是好看。将来长开了，定然是个美人。
“哎，我且问你，是不是河伯看上你了？让你回来梳妆了嫁他？”
卫长卿皱眉，这些人再说什么？
救人要紧啊！
她看着岸上的人，一个个兴奋的不得了，不知道在开心些什么，就是没人来拉她俩上去。
岸上嘻嘻哈哈，完全忘记了卫长卿还在水里泡着，手里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人的事实，自顾自的说个没完。
“今天这事百年难遇，快让卫家巫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卫家沫娘在我们就放心了，她可是玉江城最厉害的大巫。”
“卫家巫要跳大傩、请河伯，别打搅她，我们自己过去问。”
卫长卿看着眼前这一幕，莫名的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可此时手里还拖着一个人呢，再不把他弄上去，他就真要淹死了。
岸上那些迷恋大巫的人们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自己使劲儿把人往岸上拖。
在水里还没觉得重，出了水，没了浮力，卫长卿觉得身上似有一大山压着，很快就脱力使不上劲儿。
那人往下溜了溜，吓的卫长卿赶忙咬牙又将他死命往岸上拽。
“救活了一定让你减肥，沉死了。”
岸上的人很快看出不对劲儿，那人溺水了？
今天是河伯娶妻的日子，河伯只会把人带走，难道带走就是淹死？
那……捞上来河伯会不会怪罪呀？
“河伯个屁！”卫长卿脱口骂道。
累得半死没人帮，她都没这么生气，听见说河伯，差点气晕。
小的时候，卫家那边就有给河伯娶妻的习俗，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小娘子。
她当大巫的第一件事就是普天下广而告之，没有河伯这回事，并且严令禁止河伯娶妻的行为。
现在这个地方是哪里？
怎么还有给河伯娶妻的事，还有人说河伯？
她索性搬出自己的名头来，吓死这帮糊涂蛋！
“有个屁的河伯，卫家大巫早说过河伯是假的了，你们这帮蠢蛋怎么还信？！”
岸上的人听她这么一骂，才回过神来。
刚才卫家巫也说过，给河伯娶妻是假的，信不过这个小巫婢子，还信不过卫家巫么？
卫家巫可是从前朝世代传承的大巫，虽说玉江城现在大巫不少，可有谁能比得过卫家？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卫长卿和那人拉上岸来。
上了岸，卫长卿大口喘着气笑了起来。
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完全顾不得什么形象，瘫软的躺在岸上。
这倒霉蛋怎么样啊？撑不撑的住大夫来救他？
卫长卿扭头去看，那人比她惨的多，脸色刷白，气若游丝，浑身瘫软的躺在地上。
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真好，还有气。胸脯起伏可见，来个大夫急救一番就能救过来了。
有大夫匆匆而来，还没查完，就摇着头表示情况不妙。
一句话不说，整了整衣袖准备走了。
卫长卿不由诧异，人明明还有气，不抓紧时间抢救，怎么能走？
大夫不会是假的吧？
她连忙伸手去拽大夫，自己没劲儿，假大夫也不能走。
大夫低头一看，这个小娘子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还勉强拽着自己的衣角不放。
“别走，救人！”
卫长卿每说出一个字，都觉得胸腔里五脏六腑像刀割，火烧火燎的疼，疼得她直呲牙。
刚在水里骂人时还没感觉，这上了岸又折腾一通，身体顶不住了。
这是累到极限的缘故。
她知道自己不能多说，得保持些体力好恢复。
“救什么救，这人没救了，瞎折腾而已。”大夫有些没好气。
看着卫长卿都这样了，也不忍心说太狠的话。
卫长卿瞪大了眼睛看着大夫，这怎么行？明明有救的，肯定是个假大夫。
假大夫也不能放走，这会儿得有人救他，不然他就真的没救了。
“救人！”她觉得这大夫上辈子肯定跟自己有仇，明知道现在自己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还逼自己开口。
“大夫，你还没试过呢，试试吧，万一救不了也怪不得你了。”边上的人也在劝。
大夫有些无奈，还是挽起袖子开始急救。
显然他也处理过不少这样的事儿，手法极为熟练，推胸、拍背，压肚子，轮番下来，还是没有吐出多少水来。
那人却越来越松垮，呼吸微不可见。
出的气比进的多，怕是就这两三息的功夫，哪口气上不来，人就没了。
“看吧，我就说了不行的，你没还要我折腾。”大夫摊着手。
没好气的看了眼卫长卿“等着咽气吧，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