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了。
黑暗的长巷里静寂无人,只有一盏灯。残旧的白色灯笼几乎已变成了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灯笼下却接着个发亮的金钩,就像是渔翁用的钓钩一样。
推开窄门是一处简单的厅堂,徒有四壁,连椅子都看不到一张。转过厅堂是一道窄窄的走廊,走廊尽头也有一扇很窄的木头门,站在门口隐约可以听到里面的吆喝声、欢呼声、骰子声和骨牌清脆的撞击声。
两道红光扫描过后,木头门自动打开,喧嚣声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富丽堂皇的金色大厅,上挂十二盏水晶吊灯亮如白昼,对面墙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金钩和四个金色大字“金钩赌坊”。
大厅中百多张赌桌整齐排开,大轮盘、老虎机、牌九、骰子、纸牌应有尽有。赌桌上到处是成堆的筹码,赌桌周围挤满了各式赌客。统一着装的靓女俊男服务生手拿托盘在赌桌间穿梭。
一个身着白色制服的靓女款款走来,托盘上两杯葡萄美酒在透明的高脚杯中荡漾出诱人的金黄。
一只左手微微扬起,拇指上翠绿的翡翠扳指、其余四指上一排硕大的宝石戒指,无不炫耀出土豪气质。靓女知趣地后退半步,弯腰作了个请的姿势。
这时有一男一女两个着紫色制服的服务生从服务台迎过来,带满戒指的手再度扬起,食指和中指之间多了一张金色的卡片。男服务生接过金卡,拿掌机扫描了一下,然后将金卡交给女服务生:“408。请!”
美女服务员持金卡领路,来到大厅右侧一个标记“4”字的门口,掏钥匙打开房门。房间不大,长约十五米,宽不足八米,但室内装饰十分奢华,天花板上彩绘着飞天壁画,墙上整体软包驼鹿皮,大量银质壁灯、印象派油画点缀其间,地上铺的是天鹅绒地毯,靠墙一溜土豪金黄牛皮沙发、几张墨云石茶几,墙角上一个红木书柜。赌场里竟然会有书柜?看来这不是一间赌室,而像是一个高端休息室。
美女服务员关好房门,然后走到书柜前,打开左边上层抽屉,拿金卡在里面扫过,书柜发出嘀嘀的声音。大约过了五秒钟,书柜突然向下掉落,全部沉入地下,露出了隐藏在书柜后的一个洞口。洞内是一条用粗石堆砌而出的甬道,石壁上嵌有许多壁灯,将那狭窄的空间照得雪亮。
甬道七弯八拐,每个转弯处的石壁上都有类似读卡器的槽子。美女服务员在一个槽子中插入金卡,便有一个暗藏的石门打开,门后是一个三米见方的小房间,内中空无一物。随美女进入房间后,石门自动闭合,小房间陡然向上提升,墙后吱吱作响。美女手指着上方说了些什么,脚下突然晃动了几下,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怎么黑屏了?”长白连连调整水幕,弄了许久还是没能回复影像。
“没得信号了,屏蔽相当厉害。”羊舌兰摇着头,头顶上的一对软角热得发红,“这个金钩赌坊十分洋气,看起来很像第三世界的铺金大赌…场。可是为什么要搞得如此隐蔽?谁能想到陋巷之中竟然隐藏着一个豪华的赌坊?分明就是两个世界吗!”
“这赌坊的规模让我想起了故乡的拉斯维加斯。有多久没有去了?十年?二十年?真想再去好好玩玩。”唐纳德说。
“后面的小房间是什么?”长白问,“陷阱吗?”
“电梯。没见过吧?”唐纳德斜着眼睛昂起头,“还有电灯、电控门禁、电老虎机,都是高科技的产品,值得一看,也很好玩。”
“我们去玩玩吧?”长白眼巴巴地看着羊舌兰。
“怎么去?”羊舌兰说,“收到了气场波动,可是没找到源头具体方位,奇了怪了。”
长白大吃一惊,道:“这么清楚的影像,竟然找不到来源?”
羊舌兰说:“按说,能搜到气场波动,来源也就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可是这个,老朽真弄不明白。好像搜到影像与我本身没有关系,我只是做了一个旁观者。”
“旁观者?是不是搜到了别人拍摄好了的影像?”晃动的镜头、呆板的角度、杂乱的收音让我想起了某些制作粗糙的微电影。
“感觉像极了。”羊舌兰大点其头,“很像第三世界的放映机,黑屏不一定是屏蔽,别人关机我们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是就此定论还为时过早,要是能再搜到一些影像,相信可以看出一点端倪。”
“来源都不能确定,要再搜到会很困难吧?”唐纳德说。
“的确如此。随缘吧。”羊舌兰淡淡地说,羊头略略偏转搜寻着信道。几番努力徒劳无功后,他终于一头栽进雪地里,宣布入冰屋闭关一段时间,让羊角充分冷却。
过了十余天,羊舌兰才从冰屋中复出。寒窗久苦,他那原本单薄的身形更显清瘦,面容憔悴却微微带有喜色。
召来长白制作水幕,羊舌兰摇头一变,改变了软角造型。一角凹陷成坑,一角凸出长柱,柱顶正对凹坑中心,两角组合俨然一架卫星天线。看来这次闭关他收获不浅,半兽变突飞猛进,已然具备了仿形能力。
羊舌兰面朝西南,夹腿站了个拑羊桩,羊头偏转,卫星天线随之转摆。没过多久,水幕上就出现了金钩赌坊的影像。
两百平的小厅,墙上的金钩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场子里只一张赌桌,四个打扮时尚的少年围坐玩着麻将。少年的座椅背后各有一张长几,几上的赌…资不再是象征财富的筹码,而是堆堆灿灿的黄金。每张长几旁都站有两个女侍,个个生得倒是丽质娇容,只是在象征无上荣光的黄金边黯然失色。
“小四,你来迟了,砸两个鸟吧……吃!”对面一个丹凤眼、蘑菇头、气派不凡的家伙右手排出一张八条一张九条,左手拿进一张七条,“金三银七都有得吃,袁董真是客气。”说完,他打出了一个九饼。
蘑菇头的上家是个黄头发的卷毛,一开口舌头竟然也是卷着的:“十三阿哥要的,自然大大的供应。”
“十三阿哥好手气,才玩两圈就几万两进了腰包。”蘑菇头的下手说。那人白白胖胖的脸上堆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几只小麻雀,我摸得清清楚楚……碰!”蘑菇头碰到了三条,接着打出一张五万,“以后到了北狗国,可就没有怎么随意了。”
“北狗国自然环境很好,植被丰富,天蓝水绿,理想的宜居之地。”白胖子笑着说,“还有大洋妞,身材超正点,比我们金鸡国鸡女更加热辣奔放,别有风味。”
“三胖,话不能乱说啊!”蘑菇头面无表情,“我不是去享受的。我去狗国是做质子,牺牲自由,换来的是我金鸡国未来的发展空间。”
“顶!”蘑菇头的对家打出一张七条。
“狗国号称人类的希望、绿色的天堂,实际上是被大集团、大公司控制,人民群众生活水深火热。十三阿哥以大无畏的国际主义精神,投身世界和平大业。背井离乡,深入险境,为的是解救千千万万被压迫的狗国人民脱离苦海,让全人类共享金鸡世界伟大荣光。”一席话黄头发卷毛居然说得十分流畅。
“说得跟背书似的。”三胖不无讽刺地说,“不愧是金鸡奖最佳表演新人,背熟了剧本吧?”
“那是,我可是个优秀的演员。”黄头发卷毛丝毫不以为意,“曾经口齿不清的我,为磨练演技一天苦练三十六小时口技,嘴巴都磨破了皮也不休息,终于练成了不烂之舌,只要看到剧本就能滔滔不绝,金鸡奖是对我的奋斗最大的肯定。成功没有秘诀,只有两个要点,第一个是坚持到底、永不言弃,第二是努力、努力再努力……”
“自摸!清一色,全求人,三只金鸡,每人四千八百两。两只鸟二、六,全中三胖,再出九千六百两。”蘑菇头和牌了,“小四,来看鸟。”
那只带满戒指的手伸出来,在牌墩上随意摸了两张牌,一张八索、一张七万,出了九千六百两。
蘑菇头慢悠悠地砌着牌:“全求人,全求人,正好比我去狗国,什么都得求人啊!我们国家还很贫穷,很多方面都有待建设,需要狗国的先进技术,可是他们一直对我国实施严格的技术封锁。我想学习他们的先进知识,估计需要很长时间。”
“十三阿哥忧国忧民,志存高远,是我辈的楷模。我决定追随您的步伐,前往狗国学习,不学成决不回来,哪怕是一百年。”三胖说。
“师夷长技以制夷,我早就觉得十三阿哥会走这一步棋。”黄头发卷毛说,“这两年我在狗国,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这一天。我已成功打入狗国内部,并顺利取得了狗国绿卡。我们已落后太多,学习狗国先进技术是刻不容缓的大事,分秒必争,我为您准备了世界顶级跑车,最大化的提高效率……”
“支持威武有希望了!”
“我金鸡大国皇族乃天降神族,继承了仙人淮南王的宇宙真理,大国风范……”
牌局继续,几个家伙喋喋不休。我看得索然无味,干脆离开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