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元年,建康城,袁府。
夜间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廊下的灯笼也已经转成萎靡的苍白,连月色也冰冷的耸拉着脑袋。
深宅的院落,与往日有所不同,平添了几分压抑和苍凉。
门口的灯笼来回摇曳着,照着人影也惨白惨白的。
一个身着深色襦裙的老婆婆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篮,低着头匆匆的走进院子。
她径直走到最西边的卧室,小心的看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人影,才动手敲门。
一个声音一点点透过门缝朝着里面说到:
“惠娘,别再这么固执了,吃点东西吧!”
里面还是悄无声息。
门口的人再次试探的说道:“女郎,你就把医经交出来吧,再这样,你就要饿死了。”
“你走吧……”
门口的人叹息一声,手里颠了颠门上的大锁,终是无奈的离开,已经七天了,女郎一直没有吃过东西,再这样下去,恐怕……
第二天,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一群身穿白衣,头戴着晋朝医博士特有的高帽走了进来,为首的年纪较大,一进屋,便看到躺在地上的女子。
女子较弱无骨,身着白色襦裙,长长的黑发整个披在身体上。
身后比较年轻的郎君上前探了探气息,然后点了点头,众人松了口气,只要没死,那就还有机会。
前面年纪较大的,是吴郡袁氏的族长,他们一族,医术高超,享誉盛名,但是如今已经日式渐危,就是因为族中至宝:【医经】,在百年前丢失。
现如今,他们只能依靠太子这棵大树,苟延残喘,家族沦落为排名最后,前不久,却被人探知,顾惠儿家族里有医经残本,一些人的心才又蠢蠢欲动,传闻,谁要是得到医经,便能起死人而肉白骨。
其实,顾氏根本没有什么医经,只是有其家族祖传的医书,他们只是为了得到顾氏医书才这般无所不用其极。
如今他们却以顾惠儿偷盗医经为由,把她囚在此处。
“去,把袁郎君叫来,劝劝她!”族长冷然道。
因为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在她听到自己父母弟弟都被人害死的时候,便这样不声不响、不吃不喝在屋子里待着。
任是谁口吐莲花,都不能把她的嘴撬开,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用刑,但是看着她单薄的身子看,估计只是轻微的动一下,恐怕就没有命了,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地上的白衣女子在听到袁家郎君这四个字的时候,身体明显的震了震。
于是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只剩下被请来的袁家郎君。
袁氏郎君是和她有婚约的袁氏嫡子,在她刚嫁入袁家七天,却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她囚禁在此,她一直以为,这只是袁家的计谋,和他并无关系,因为她记得,他在那日,香车宝马来接,笑语迎人,亲自把她扶上车鸾,戴上红妆。
却没想到,其实这是把顾氏扶上了断头台。
顾惠儿在袁燮进来的时候,便挣扎的坐了起来,因为好几日都未曾吃过一口饭,头有些晕眩的厉害。
只见她脸颊雪白,没半分血色,长长的睫毛不住的颤动。
她抬头看着她曾心心念的郎君,讥讽的说道:“袁郎君怎么来了!”
袁燮却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扶起她,而是抱着双臂,不明深意的看着她。
顾惠儿苦笑道:“袁燮,你竟然从开始便算计着我……”那声音婉转凄凉,让人不忍。
袁燮却变了脸,彻底阴沉了下来,然后跪坐在她面前,拉着她的领口,低声的在她耳边说道:“顾惠儿,你还不配我算计,我袁燮正妻早有人选,你,只是我踏上家主之位的棋子而已。”
“你以为你父母和弟弟怎么死的?你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若不是你顾家还有些利用的价值,你以为你真的可以让我放下我袁氏的骄傲,和你这般女子扯上关系?”
这一声声的反问,让顾惠儿的心,一点点的凉到了心底。
接着她便听见他在描述着父母亲惨死的状况,那声音如刀割般的难受。
“你父在狱中自尽,你母跳河殉情,你弟被人逼退至河边……真可惜了,你弟那样小的年纪,被生生逼下桥头,沉溺而死……”
“不要说……不要说啦……”顾惠儿抱着头,用力的摇着头。
“顾惠儿,你听清楚,我从未喜欢过你,之前没有,之后也绝不会有!”袁燮的声音是那么的冷酷。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的绝情的断掉两人之间的联系。
顾惠儿冷笑道:“是我瞎了眼,引狼入室,我顾氏恐怕已经全被你害死了吧,若不是我执意要嫁给你,若不是我和你有了婚约,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说着便喷出一口血,彻底的的人事不知,香消玉殒。
西晋三年,顾氏灭族,医经不知去向,袁氏投靠太子,家族日益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