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瑜韫摆摆手说道:“好说,我等一介粗人,只知带兵打仗,只要将士们能够穿暖,吃
饱,能够上阵杀敌,守住城池便可,别的什么,却是一窍不通,还需仰仗大人从中协调一二才
是,毕竟,文武殊途啊。”
李文昊闻言一窒,暗自骂道:“好生狡猾的粗人!我若是能凭空变出棉服,还需跪拜与你
么?”
“表兄,表姐夫在上,小弟这厢有礼了!”李文昊无奈地长揖在地,“此事事关皇后娘娘,干系重大,小弟位卑言轻,只求二位兄长救我!”
郑钧睨了地上的李文昊一眼,沉声说道:“我等只知带兵打仗,守卫家国,忠于圣上,
于朝中官场之事知之甚少,也不大懂得,念着亲戚情分,便是有心相助,却是不知该如何帮衬
于你。”
李文昊脸上一僵,咬牙说道:“只求将士们安全过冬,钱物方面,小弟权职之内皆可便宜调度。”
曾瑜韫与郑钧对视一眼之后,故作惶恐道:“啊呀,此事万万不可!挪动这许多银钱,便
是你我倾家荡产也难填还,一旦圣上追责,岂不是置妹夫于欺君之地?此事万万不可,便是表
妹也定然不允的!”
李文昊咬牙说道:“表兄有所不知,离京之时,圣上授我便宜行事之权,算不得欺君,过
后再上奏圣上便可。”一开春,就写信给许大人知道,直说他们不依不饶,定要重做棉服,他
为了大人清誉,只得挪了银子重新置办,既能要回银子又能将事情推给这两个莽汉,还能在皇
后娘娘跟前得个好,一举三得,也算的他这一磕一拜没有白费!
郑钧唇角弯了弯,仍旧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便是了,只是大雪封路,阳城内有银子也一
时凑不齐军中所需棉花布匹……”
李文昊闻言几乎要暴跳而起:老子若能弄到棉花布匹,还需向你低头么?
郑钧睨了下头青筋暴起的李文昊一眼,接着说道:“采买城里现有的棉花布匹和兽皮,再
着人下乡间去采买一些,赶着做出来,便是薄些,也算有件挡寒的衣裳,总比那填了芦花的衣
裳好些,再将营房烧热些,倒也勉强过得了冬,不至冻死。”
“芦花?”李文昊心里一沉。
曾瑜韫冷笑道:“大人不知么?也是那样的粗制棉袄,怎能入得了大人的眼,上得了大人
的身,自然不知那东西的厉害。”
李文昊干笑无语,这许大人吃相实在难看,原先只当他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却不知粗布
里包的全是芦花,这东西大寒,别说那么薄薄的一层,塞得满满的也不顶事啊,怪不得这俩人
这般态度呢!
郑钧这主意不错,到底是久居边关之人,各项事务均都熟悉,他身边却缺一个这般熟悉边
城军防事物之人,慢慢的寻摸一个才好,总不能事事仰赖于他们,行动受制不说,看着也不
像。
曾瑜韫却大怒说道:“你说的好听,城里能有多少人,乡间又有几个?便是妹夫钱多,能
买到棉花布匹,够五千人的衣裳么?剩下的五千人都光着腚啊……别指望那絮了芦花的破衣
裳,跟光腚没差多少……还买碳?庄王爷的碳矿离这一百多里山路,这么厚的大雪,那路能走
人么?嫌命长了吧?谁爱去谁去,老子的兵一个都不能去!”说着满面杀气地看向面带喜色的
李文昊。
李文昊忍不住一个激灵,笑容僵在了脸上,脊背上出了一层的冷汗,说话也结巴起
来:“这……这该如何是好?”
郑钧不耐烦道:“实在不行,就出城去找找,不是说城外西南方向有石炭矿么?多派些人
马出去找找。”
李文昊不住地点头称是。
曾瑜韫为难道:“那传说少说也穿了有好几十年了,有谁见过?不定是不是真有呢!”
郑钧皱眉道:“不找找怎知没有,总不能上万人都冻死在这阳城里吧?”
“还是不成!”曾瑜韫似是想起了什么。
郑钧不悦道:“怎的不成?不就是费些功夫么?只当练兵了!又算的什么事,总不能就这
么放着不管吧?万一出了事,圣上追查下来。你那表妹可说不得就要守寡了!”说着还斜睨了
李文昊的脖子一眼。
李文昊不自觉地摸摸脖子,只觉凉深深的,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曾瑜韫怒道:“你当我不想管么?且不说找不到的话,便是找见了,你敢私自采挖么?没
有圣上旨意,谁敢?”先帝下过明旨的:凡铜铁银矿乃至石炭矿,皆不许私自开采,违者斩!
郑钧闻言一窒道反应过来,大怒道:“好个李文昊,你竟敢阴谋陷害于我!”
李文昊连连告饶,赌咒发誓直说误会,好容易使郑钧息了怒火。
曾瑜韫却烦了,连连摆手说道:“这些事老子想不来,也管不了!不管了!不管了!”
李文昊却急了,连声说道:“表兄救我!表兄救我!”
曾瑜韫怒道:“怎么救?总不能为了救你让老子去干那欺君之罪吧?你倒是有儿子了,
老子可还没娶亲呢!”
李文昊连忙说道:“不算欺君,不算欺君!”
曾瑜韫瞪眼嚷道:“你说不算就不算呢?”
李文昊忙说道:“小弟离京时候,圣上下过旨意,准许小弟便宜行事,只需事后上奏圣
上,细说分明便可!”
郑钧这才转过脸来,朝着京城方向,抱拳躬身恭敬道:“圣上英明,我边城将士有救了!”
李文昊照样施为后说道:“既如此,小弟这便去调度银钱,剩下的事项就仰赖两位兄长
了!”
曾瑜韫忙阻止说道:“妹夫且慢!还是不妥!”
郑钧皱眉不悦道:“你又有甚说的?反反复复,拖拖拉拉,儿戏一般,令人生厌!”说着
甩袖便走。
李文昊连忙拦住,“姐夫且慢,姐夫且慢,万事看在小弟的脸面上,且听听表兄之
言。”说着忙递眼色给曾瑜韫,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这么不干脆,拖拖拉拉,老子也走
了,看你怎么办!
曾瑜韫不在意道:“欺君之罪,谁敢儿戏!”
郑钧不悦道:“表妹夫不是请了圣旨么?”
曾瑜韫道:“你见了?”万一假传圣旨怎么办?
李文昊暗骂一声奸诈,说道:“小弟得的是圣上口谕,却是没有圣旨,不过,小弟拿项上
人头担保,定然无事,两位兄长只管放心!”
曾瑜韫恼道:“你的项上人头如何能担保的了我的脑袋?”
郑钧说道:“你待如何?真要等到将士们尽皆冻死不曾?不行,便请来两位钦差大人做个
见证,等两位大人回京,也能代我等上奏圣上,漫不说李大人带着圣上口谕,便是有罪,为了
万数将士的性命,为了我阳城,为了我大周,你我身边关为将也该担了才是!”说着便传令亲
兵,即刻去请二位钦差议事。
曾瑜韫红了眼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着李文昊不依道:“李大人,好妹夫哎!为兄可是
被你害惨了,好好的,还未娶亲呢,就要担个欺君之罪,那是杀头的大罪啊……你是有后了,
为兄坟头上连个祭祀烧纸的都没有……”
直说的李文昊头都晕了。
一时两位钦差大人进了大帐,分主客就了座,曾瑜韫抹了鼻涕眼泪,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
了清楚:“两位大人想必知道,咱们阳城的天气,那西北风刮起来,没个停的时候,就咱那芦
花袄子,那是要人命呢……庄王爷的碳矿又离得远,山路难行,实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得
去城外碰碰运气,怎么也不能亡了将士性命,失了城池不是?万一能找到碳矿,也可解了这危
局,李大人来时得了圣上口谕,可以便宜行事,倒也算不得欺君罔上,只求两位大人做个见
证,明春回京,将我等的请罪折子转呈云云。”
曾瑜韫虽在礼部,不谙经营之道,却深知一座碳矿的价值,便说是价值千金也不算虚夸,
况且,这开矿权一旦在圣上面前过了明路,那开一座和开两座又有什么差别呢?看这二人行
事,怕是已经找到了石碳矿,只等着要过明路呢,也罢,别的兴许帮不上,这事却可周旋一
二。
想罢便问道:“吕大人,怎么看?”
吕颂也收到了芦花棉袄,这种不担责任,却可卖好的事情,便是再耿直也不会推脱了去,
自然应允。
说话间,郑钧已将一挥而就的文书呈给曾培严,曾培严看毕点头赞许,递给吕颂,自然无
异议,两位大人都在后面缀了名,最后落在李文昊手里。
李文昊却是不好了,看着那满纸的铁笔银钩,只觉满嘴的苦涩,郑钧的文书没有任何的修
饰,只简单明了的写明了,军需之棉衣内絮芦花,难挡严寒,无奈之下,城守李大人奉旨便宜
行事,准许阳城守军城外寻找碳矿,用以过冬之用。
这文书一签,必然得罪皇后娘娘的娘舅许大人,可若是不签,今日怕是不能善了,这该如
何是好?
郑钧不悦问道:“哪里写的不对么?”
纵使不对这不能说啊,李文昊苦哈哈的笑道:“没有没有,只是兄长的字铁骨铮铮,令人
心生向往不觉看得迷了,勿怪勿怪。”说着抬起重逾千斤的手腕签了自己的名讳。
曾培严闻言点头,赞许之意溢于言表,吕颂也说道:“却是,将军书法自有一股杀伐罡
气,非我等可比……”
郑钧谦逊推辞。
曾瑜韫忙把郑钧写就的另外两份文书一并让几位大人签了,一式三份,一方一份,“做不
得数,求个心安罢了!”曾瑜韫打着哈哈,将签好的文书各自收好。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