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阳城冬意渐浓,一夜寒风,枝头残叶落尽,零落地点在将军府的小校场上,隐约带着几点霜白,凌厉的白刃之光闪过,飘飘荡荡的挪了位置降落着陆,待那白刃光芒完全隐于郑钧手中丈二长的断魂枪头利刃之间后,你再看,那零落的残叶竟然绕着郑钧手中的长枪围城一个大大的圆圈,圈中一片落叶也无。
“爹,小瑞什么时候才能像爹这样厉害?”小儿看着爹的眼睛都带着满溢的崇敬光芒。
“呵呵,”郑钧将长枪插入校场边上的武器架子,接过小儿递上来的布巾爽朗地笑了,“你好好练,爹教你,总有一日能比爹还厉害!”
“嗯,小瑞不偷懒!”小儿重重地点头,“学好了,保护娘和弟弟!”
郑钧闻言,轻拍小儿的肩膀,“嗯,爹有顾不上的时候,就偏劳你了!”
小瑞展颜一笑,重重的点头允诺。
“走吧,你弟弟该醒了,咱们帮你娘照顾小玮去!”牵着小儿的手,父子俩回正院去了。
小玮已经穿好衣裳,正在趴在娘亲胸前吃早饭呢。
见父子俩进来,小玮张着手臂要往哥哥身上扑去。
小瑞离弟弟三尺远,不忍心道:“弟弟乖,哥哥身上凉,暖和了就抱小玮!”
瑶光把小儿放在暖炕上,喊了丫头来看着,自己去隔间的盥洗间收拾着父子俩洗漱一番,换下汗湿的里衣,门外暖炕上的小玮哇啦哇啦地叫着。
小玮一换好衣裳,亟不可待地要出去:“弟弟在叫哥哥呢!”
“那去吧,”瑶光一放行,小瑞蹭的一下就出去了:“弟弟,乖,哥哥来了!”
盥洗间里只剩下夫妻两个,郑钧脱了外裳,换下汗津津的里衣,瑶光拧了热乎乎的湿毛巾踮着脚尖从勃颈处自上而下给他擦身,“半夜才回来,这么早就起来练功,总共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也不怕累着,一会早饭少吃点,别吃饱,吃完饭再睡会,好好歇歇!”
郑钧眉眼含笑,低头温柔地看着忙个不停的阿瑶,不自觉地伸出臂膀俯身搂住怀里纤细的美人儿,下巴抵在她纤柔的肩上,感受着胸口的毛巾由热而温,整个心也跟着温热起来,“想回来与你和孩儿们一起过节呢!”
怀里的人儿被迫停了手里的工作,伏在他的怀里抗议,丝毫不具威胁的力道推在他的胸口痒痒得他沉沉地笑了,听道笑声,怀里的小手照着他的胸口拍了两下,“快松手,孩子们还在外间呢!”
有限空间的限制,胸口收到的拍击仿佛抚摸一般,引得始作俑者心都痒了,“阿瑶,”
“嗯?”
“阿瑶!”
“嗯。”
“阿瑶”
“怎么了?”
“阿瑶!”
“别叫了,再叫我恼了哦,快松开,穿上衣裳,待会儿着凉了,看我怎么治你!”
瑶光自他怀里强硬地抬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获得白眼一枚的郑钧沉声笑了,听话地收了手臂,拿起一边干净的衣裳依次穿好,瑶光就着手帮他系了腰带。
两人相携出了盥洗间。
丫头们已将早饭摆上饭桌,郑钧挥手让丫头们下去,一家四口在桌边坐下吃饭。
吃过早饭,小瑞去了书房练字,临近八月十五,瑶光放了他和赵家铁柱五天假,过了八月十五再开课,只是小儿每日晨间雷打不动的十张大字却是一天也不间断的,甚至不用瑶光督促。
“赵家二太太又下帖子了!”瑶光端着茶碗一边看着小瑞在暖炕上玩耍,一边跟同样靠着一个大迎枕歪在炕上闲看儿子玩耍的郑钧说些进日里的家事,
“哦?这次又是什么名目?”郑钧从瑶光处听过赵家那个小妾办的‘赏菊’闹剧。
瑶光也是想起了上一次的闹剧,一时间有些笑不可仰:“后来那位二太太还来过一趟,亲自解释了一番,说是久居京城不谙边城习俗,本来还准备了一出小戏,可惜……呵呵……”笑着又说道:“街面上都说赵家的每一盏花灯都价值百金,听下面的宋掌柜来说咱们阳城街面上赵家的赏灯帖子一贴难求呢!”
郑钧不在意地说道:“这个赵大人也给军营里的弟兄发了帖子,说是要观灯赏月,以文会友,李黑子那炮仗脾气当时就火了,说这个赵大人看不起我们这些粗人,嗯,李黑子不识字,连名字都不会写。”
瑶光笑不可抑,“该教他们认几个字了,否则将来写个陈条都得让人代笔,这一处最容易招人算计出错了。”这是必需提醒的,李黑子贺云帆李根生等人是郑钧的心腹,将来势必是要往上再走一走的,官职小的时候,认不认字倒还无妨,反正上头还有头头,只要照着上司的命令做事便可,可将来升了官,若是独领一份差事,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便是一个陈条都得经别人之手,漏洞太大,稍有不慎就容易被人拿住把柄或者被身边之人背叛,进而祸及家人,郑钧这个曾经的上司也不一定能够脱罪,一切到那时也就晚了。
郑钧沉吟道:“这个我到是想过,左右如今军中出了训练倒也无甚大事,不如让舅兄做个先生教一教这些个人,认几个字也好,省的做那睁眼的瞎子。”
“他们这一家子如此装蠢,究竟意欲何为?”
若是真如他们表现出来的这般,能做了圣上的心腹,就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楚家的情报网出了问题,调查的结果太过刘御表面,这个可能对于毅力大周朝上百年,以军功立身而不倒的楚家来说可能性极小,其二,赵大人最善扮猪吃老虎,且引以为荣,一用再用。
“不必管他,任他们上蹿下跳,只跟咱们无关,便是有事,咱也不怕他!”郑钧斜靠在迎枕上,眼睛有些迷离,又接着说道:“下晚的赏灯宴我跟你一起去……”说着话,已然睡去。
瑶光心疼他奔波数日,大半夜的赶回来,陪她过节,也不叫他,拿过薄被轻轻的给他盖在身上。
武人的直觉,被子刚一挨身他就有了一瞬的清醒,只是闻着身边熟悉的体香,又迷离的睡了过去。
小儿见爹爹盖着被子睡了,他自己坐着玩了两下,觉着没甚意思,又看看盖着被子睡得正香的爹爹,自己想了想,也爬到爹爹跟前,自己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睡熟的郑钧直觉地搂好小儿,父子俩一起睡了过去。
自从赵二太太举办的‘赏菊宴’以闹剧收场之后,赵家女眷很是消停了十来日,到了中秋时节,赵家又向阳城军眷们下了帖子,邀请夫人们赏灯,赵氏从听街面上听回来的不知倒了几手的路边小话儿,据说是往赵家送柴火的老倔头说的,说他送柴火的时候偷空瞅见赵家的外院都挂满了灯笼,好看的紧,……听说还有金子打造的,闪着金光,还有一盏美人灯,活生生的大姑娘一般,咱阳城再找不出那样漂亮的姑娘……
老倔头姓张,本名不详,原是阳城军中一小兵,五年前受了重伤,再不能上阵,上官怜他孤苦,年纪又大,给他派了个守城门的活,结果老倔头倔劲儿上来,硬是不干,倒也没有回乡,在城里赁了一处小宅子,靠着每日出城砍柴为生,多数军眷家的柴火都归他供应,倒也勉强度日,老倔头人不错,只有一样,话不多,极少与人闲话。
赵氏跃跃欲试,她想要去看看能让老倔头张嘴说闲话的‘好看的紧’的花灯到底长啥样,至于啥美人灯,黄金灯……看了才知道有没有,好不好看。
话说她自小在阳城长大,这么多年了,从没离开过阳城方圆十里范围,在阳城,过元宵的时候倒也挂些灯笼,只不过都是些红灯笼,别说弄个美女,小兔之类的花样,便是连题字都没有,一家一户凑出来的,清清静静的红灯笼在正街两旁挂上一个晚上也就算是过了节了,过完了节,还得收回去,等来年再挂,没意思透了。
跟赵氏一样想法的人很多,便是郭家的小玉梅都跟小瑞说了:看灯的时候看仔细一些,回来说与她听,说的郭氏背地里狠狠地哭了一场。
赵家的赏灯宴会帖子上注明的是八月十四的未时末,赴的是夜宴。
据街上打更的更夫说,昨个夜里,赵家的灯点了一个通宵,红亮亮的,别提多好看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