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学早上好,今天我们要谈论的是如何获得奥斯卡,接下来我将告诉你们一个非常好的故事题材,我称它为《必拿奥斯卡》。”
南加大电影电视学院没有公共课,学生可以根据兴趣跨专业地选读一定比例的课,自己掌握着以后的发展方向,而王牌专业影视制作(Film-and-Television-Production)十分重视培养学生的实践专业能力,几乎没有纯理论课,课程体系由综合制作类、专业方向类、联合作业类三大部分组成。
专业方向类课程就像RPG游戏形式的学习技能,如制片人方向细化至市场运作、导演细化至视觉表现、摄影细化至电影美术……另外两类课程则都是用16MM胶片制作一定片长的影视作品作业,再由老师指导改进,不过最大的区别是“综合制作类”是要一个学生完成影片制作中所有门类的工作,当然在这个课开始的时候,要先上一个多月的理论基础课,包括剧本、制片、导演、摄影、剪辑、录音等所有方面。
“首先男主角是一位波斯湾战争退役军人,女主角是一位英国女护士。”
早晨的课室里一片安静,众多年轻学子望着前方站在讲台上的家伙,他们或感兴趣地微笑,或冷眼地自做自事,ANG是一个聪明而讨厌的恶棍,他仗着自己从小自学影视制作,公然评价这些基础理论课是“浪费时间”。
台上的高大少年留着一头黑发中发,青涩的面容满是严肃,却掩不住眼神的嬉闹,他看着众人,抬手大声道:“男主角因为战争失去了一条腿,幸好他不是阿甘(Gump),他叫阿根(Gun),打完战争回来,噢拜托!女朋友移情别恋了!所以他非常、非常愤怒,非常、非常GUN!老兄,谁让你不是参加越南战争呢,亚洲佬更好欺负。”
“噢……”、“哈哈!”众人的目光这下都集中在他身上,不少人轻笑,谁都知道越南战争和波斯湾战争的分别,也有人惊讶,现在不是《南方公园》时间吧!当然亚裔学生也不介意自己人的打趣。少年继续大讲特讲:“但我们不是在讲《猎鹿人》,随便什么吧,我们在讲《英国病人》,女主角英国籍女护士芭娜娜遇上了阿根,他脾气暴躁,她温柔善良,但他们相爱了。”
BANANA俚语有喜剧演员、大鹰钩鼻的意思,除了对照《英国病人》女主角HANNA的名字,众人也听出他讽刺英国人的意思。
“突然有一天,芭娜娜得到了末期癌症,很快就会死掉,是的,为了我的奥斯卡抱歉了,她成了英国病人。”少年致歉地按了按胸口,众人一脸微笑,几个女生哈哈笑了几声,他继续道:“但她没有告诉阿根,两人继续生活,直到某一天她死了,阿根非常痛苦!芭娜娜下葬了,阿根来到她的坟墓前献花,敬了一个军礼就要离去……你们难道就这样?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
少年摇着手指,按着讲台向众人越发大声道:“在墓园,阿根遇到了另一个女人,她居然说自己是芭娜娜的女朋友!原来芭娜娜是同性恋,原来她为了安抚阿根受伤的心灵,才没有拒绝阿根的表白!才照顾他!!”
“哈哈!”众人发出一阵笑声,又多了性取向一条,暂时不去考虑ANG是否冒犯了同性恋者,故事这样一来还真是多了很多话题和人性探讨面。黑发少年声音又冷又硬:“忘了说,芭娜娜是个黑人;还有,阿根是一个犹太人。”众人不禁连连大笑,少年皱眉提醒道:“你必须是一个犹太人,你才能拿到奥斯卡。”非裔、犹太裔学生一时都被逗乐。
“你们知道这个故事最棒的地方是哪里吗?阿根没有为以色列打巴勒斯坦,而是为美国打伊拉克,非常政治正确。”众人发笑之际,黑发少年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忘了说,我是个犹太人。”
“哈哈哈!”众人有捶桌大笑,也有人发出表示无趣的嘘声,台上的少年自顾自地做着接过小金人奖杯的手势动作,高兴地感谢:“谢谢!谢谢学院谢谢所有人,我今天拿到这个奖,太开心了……”
《英国病人》、《阿甘正传》、《辛德勒的名单》……那家伙把它们都串起来了,打趣了奥斯卡的一些特性,不过笑过之后,没有人鼓掌叫好,那家伙可是一个恶棍,话由恶棍来说,也许真的怀有恶意。于是尽管王扬的幽默没有受到什么批评,风评却又跌了一大截;不久之后又是一大截。
理论基础永远是理论基础,拍电影需要动手能力,但是不少人连装胶片都没有完全熟手,就开始被强迫使用摄影机拍摄综合制作作业了,他们自然出现了很多操作不当、焦点失误、曝光失误等问题,王扬难以相处的性情顿时暴露无遗,他拒绝搭理任何同学的请求帮助;联合作业的时候,几乎没有小组愿意邀请这位大牌加入,他发起的小组也几乎找不到人。
一个小组因为慕名其导演能力,打定主意忍受他的臭脾气请他执掌话筒,作业是做好了,课堂上也得到教授的称赞,有谁知道他们受了多大的气,有一天那家伙甚至把小组里担任美术设计兼演员的女生当场骂哭。
“YOUNG-ANG以后当上导演的话,一定是好莱坞脾气最臭的那位。”、“YOUNG-ANG来了!快走!”、“他是个混蛋!!”……神奇扬的故事已经成为了南加大电影学院的众多传说之一,他拍摄制作的一些5-10分钟作业亦成为被人瞻仰的圣物。其实南希-丽诺很遗憾未能和王扬做同学,没有见识过他坏小子的风范;到了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变回一个好小子了,想起了这些,南希笑了笑,继续整理着桌上《和莎莫的500天》计划明天拍摄的镜头列表,快要开机了!
“哈哈哈——”明亮雅致的咖啡厅里,娜塔丽和杰西卡都在哈哈大笑,一副乐不可支的娇俏模样,虽然她们一个是犹太人,一个老爸是退役军人,但太搞笑了!娜塔丽指着自己的胸口,大声笑道:“我才是个犹太人!”杰西卡课堂提问般举了举手,很是替他抱打不平:“为什么他们会讨厌你?明明很有趣。”娜塔丽点头赞同:“你酷,MAN,你酷!这不应该较真啊!”
这确实不算过火地冒犯了谁,假如他现在站在奥斯卡舞台这么说,也许还会成为让人津津乐道的经典语录。(原来2007年,第79届奥斯卡主持人艾伦-德詹尼丝说“如果没有黑人,犹太人和同性恋,奥斯卡也不复存在。”)然而当时他是一个十足疯狂的恶棍,真是有趣。王扬耸肩地摊了摊手,不支持两人的观点:“如果你们是听那时候的王扬说这些话,绝对不会笑。”杰西卡表现出孕妇容易激动的一面,睁大眼睛急道:“不!我会笑的!”娜塔丽不太确定地挺眉:“也许吧。”王扬拿两人没办法地摇头笑叹:“这又不是警察查案,当时我就是个坏小子,不笑才是好女孩。”
“是吗?”杰西卡疑惑地摸着胎动的肚子,王扬凑近她,又扫了对面娜塔丽一眼,声音神秘地道:“是啊,坏小子!你们不会知道,那时我有多么让人讨厌,做作业都找不到别人帮忙,就算我自己全部做了,我也需要演员啊!”杰西卡再次急道:“那你应该找我!我喜欢坏小子!”王扬大笑地瞪着她:“如果是那样,估计你会被我骂死。”杰西卡不肯承认演技糟糕地转动眼眸。
王扬加以解释地说道:“你们知道USC是私立大学,学费很高,谢谢餐馆,但我交完学费就是个穷光蛋,而每个小组作业,学校才提供1200英尺(365米)16mm胶片给你,夜景内景用柯达7218,日景外景用柯达7201,用度非常紧张,所以如果你们没有私人经费,每次演员NG,你都会想揍他一顿……然后学校还有一条规矩,导演负责大家的早餐午餐,噢我的天,为什么不要求导演亲自下厨?我又想买DV那些私人摄影设备,所以我又去打工……”
高学费再加上摄影杂项的花销很多,他还真的试过好几次把演员骂哭。回忆着那一段校园生活,王扬笑着喝了一口咖啡,对《和莎莫的500天》的执导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为什么当时自己能变得那么讨厌?那到底是一股什么力量?失恋的力量?无论他、汤姆,为什么会那样发疯……“嘿伙计,你还去打工,听起来是一个好男孩啊!”娜塔丽十分佩服地赞扬,她上哈佛大学的时候早已是个小富翁,体会不到那种感觉。杰西卡一脸骄傲地拍了拍王扬的肩膀,神气笑道:“他是个好男孩、坏小子的完美结合体。”
“哈哈!谢谢。”王扬被她逗乐了,思索回味着那段坏小子岁月,慢慢笑道:“关于那些话,不只有‘我是个犹太人’,有时候,你就是知道明明那么说不怎么妥当,明知道那些是禁忌,甚至其实你也不想那么说,但你就是那么说了,那是一种很有趣的情绪,首先你知道这个国家,有人可以说一些侮辱亚裔的话或者词,一般不会得到什么惩罚,他们简直认为那不算冒犯,也许还有挑逗;但是你一说其它,很容易出事。”
杰西卡撅了一下嘴巴:“拉丁裔也是。”娜塔丽皱眉疑问道:“现在犹太人好多了,也许吧,那么?”
王扬整理着思路,想着自己和汤姆的心态,有些入神地分析:“我不是想说种族歧视,而是改变的原因,那大概是一种发泄、一种放纵!来到洛杉矶这个新环境,我不认识任何人,任何人不认识我,认识又怎么样,谁在乎?一方面,你希望成为和自己期望相反的那种人,和过去决裂的人,没有她就没有她,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是个新王扬!另一方面,你又在头痛,到底你自己真正期望成为什么样的人?”
“那种因为痛苦的改变……是一种对别人的试探,对这个世界的试探,对自己的试探。”王扬自我认同地点了点头,找到了想要的感觉:“《和莎莫的500天》不只是关于爱情、关于女人,还关于一个男人对自己的重新认识。”
“说得对!显然是的。”杰西卡表示赞同地连连点头,尽管她听得不是很明白,而且心里有一把止不住的嘀咕声:“那个海伦太可恶了!见鬼的海伦,啊啊天啊——她怎么能让扬那么伤心痛苦?不过没有那个蠢女人的离开,我好像没机会?……不会的!扬为什么会对海伦那么念念不忘啊?她很漂亮吗?她很会照顾人吗?她懂得怎么让他更开心吗!!见鬼的海伦——!!”
“嗯,我明白你说什么。”娜塔丽也点了点头,汤姆与过去决裂的方式正是使劲发疯,就像一个硬币转向了反面,后来他重新认识了自己,为什么会失去莎莫、与莎莫的关系、到底期望成为什么人,坏小子还是好男孩?贺卡祝辞撰写者还是建筑设计师?她一边抬起咖啡杯喝了口,一边说道:“从社会学上来说,有些人的言行举止疯狂出格,是因为他想要吸引别人的注意和关心,就算他得到的是嘲笑和责骂。”
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看着王扬的眼睛,笑道:“他不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相反他在乎,非常在乎!他那么疯狂,应该怀有着这些想法,如果她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她会担心我吧?她会心痛我吧?她会回到我身边吧?”
“哈哈哈!”王扬不禁大笑了起来,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又仰头望去,有种被这个女人看穿了的感觉,他真的曾经那么想吗?大概是的。王扬笑道:“有一点点吧,那是驱使你的潜意识……但都过去了!它们早就不在了。”他的左手握了握杰西卡的右手,转换话题地疑惑作声:“怎么约瑟夫还没到?他需要听到这些的,等下又得告诉他……”
一听到娜塔丽的话,杰西卡感到更加郁闷,天啊!现在她想狠狠地揍那个海伦一顿了!扬是那么的受女孩欢迎,却因为海伦弄得那么委屈……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杰西卡的笑容缓和了很多,没有之前的僵硬。
“扬,说真的,我现在更加期待《神奇导演》了,我敢肯定他们会把这一段拍进去。”娜塔丽实在是忍俊不禁,既然不曾认识坏小子版王扬,在大银幕上看看也不错。
“不!”杰西卡却不觉有趣地说道:“我怕他们会拍成扬开头真的那么刻薄,到了被开除才开始改过。”娜塔丽皱了皱眉:“我想不会吧?海伦甩了他明显是一个关键点。”杰西卡白了她一眼,严肃纠正:“不是海伦甩了他,是他们搞砸了。”娜塔丽没所谓地点头:“OK。”杰西卡继续刚才的话题,认真地道:“我分析过《神奇导演》的很多剧作模式可能性,那是一种,还有……”
杰西卡滔滔不绝地讲着各种可能性,娜塔丽不时点头称是,又不时瞥他一眼,看看杰西多厉害!王扬默默地微笑点头,没有参与两人的探讨,因为他昨天就听过她这些成果了,居然还有经典的“爱恋仇敌”,海伦家和王家是仇敌,他们因为家族不和而被强迫分手,估计她有参考乔治-普罗第提出的36种戏剧模式……“我太担心这个了,扬和海伦是真的搞砸。”谈及爱恋仇敌的可能性,杰西卡不无担忧,她想着又笑了出来:“但他们不会那么离谱吧?”娜塔丽耸了耸肩:“反正我不会,这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放心吧……”
“咳咳!我们是真的搞砸啦——”王扬非常支持地竖起大拇指,这女人就是这样,不吃他绯闻对象的醋,只吃前女友的醋,本来大家都结婚了没事了,结果《神奇导演》又掀起波澜。他搂了搂她的肩膀,笑道:“后来遇到你,一切都变好!事实上我很感谢那段日子,事情才会这么发展,明白吗?”杰西卡心里温暖,脸上自然绽放笑容。
看着甜蜜的两人,娜塔丽快速地翻了翻白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道:“谈谈莎莫吧,刚才都是汤姆,我还不完全明白莎莫。”她抱怨了一句:“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素食主义者!”
“你们慢慢谈。”知道说莎莫肯定会说到什么海伦,杰西卡不想多听,以免自己心情糟糕影响宝宝的睡眠质量,她拿起手袋离座而去:“扬,娜塔,我出去逛街了,拜拜!”王扬朝她道:“好的,小心走路,拜拜!”杰西卡走了几步远,她又回头过来,左手按了按嘴唇抛去一个飞吻,王扬笑着对她眨了眨眼,摆手再见,杰西卡脚步活泼地走了。
娜塔丽一只手撑着下巴,真是个可爱性感惹人喜欢的女人……而莎莫不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