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岩曾欣赏过一个当代着名女作家的作品,她说:‘成年是一种能力,一种可以独自面对孤独的能力’……她也说:‘享受孤独’……‘她还说:年轻时候喜欢黄昏落日,悲欢离合,鲜血与凋叶,刀光与死亡,喜欢夜的迷蒙与未知……’
可孤独享受么?悲欢离合能喜欢么?
再有一个多月,陈小岩将满十八周岁,他从派出所出来,走在班城市的街道上,忽然觉得与这里格格不入——警察没有因为他只存了五百块钱而判断什么,却因他卡里有三十余万的存款洗去了他的嫌疑。
陈小岩觉得有些可笑,这个世上似乎人人心里的公道便是银行账户余额了……
世态如此,该感叹人心不古么?陈小岩不知道……
“嘀——嘀——”离工地不远,汽车刺耳的笛声连声传来,打断了陈小岩的思绪。
“上车!”车窗滑动,露出了于经理的脸。上午于经理和小郑到材料市场,此时才归来。
陈小岩上车和两人打了招呼,正好到了饭点,于经理把车开到了一家塘坝鱼的餐厅,三人坐下,于经理道:
“小陈,我听说你上午说话颇有水平,是不是念过一些书!”
“今年高中刚毕业!前段时间有事错过了大学报名时间,所以——”陈小岩笑了笑道。
“噢?”于经理有些诧异。服务员来,于经理要了一瓶白酒,倒了三杯,陈小岩也未推辞。闲聊着于经理起了兴致,原来他也是高中毕业,后来上的电大,施工员小郑也是民办院校的大专生,说着说着三人话多起来,酒也很快见了底。
于经理见陈小岩喝酒面色不改,眼前一亮,又让服务员拿了一瓶酒来,不到半个小时,又见了底,上了头的于经理有点收不住,在小郑的怂恿中,最终三人干了四瓶白酒。由于陈小岩年龄小,地位低,更不善酒场辞令,近一半进了他的肚中,喝得最少的反而是小郑。
于经理的酒品不错,高了之后,没吐没闹,陈小岩和小郑把他扶到车里,片刻便鼾声震天。两人坐在车里又聊了起来。
“兄弟,你能喝多少,我看你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小郑问道。
“我也不知道!”陈小岩未隐瞒,在阳山村的环境中,并不忌讳给小孩子喝酒,他自记事起便喝过不少,后来上高中时,也不少有拼酒的场面,反正他从未喝醉过。
“厉害!”小郑摇摇头,感叹不已。
……
陈小岩在闲暇时经常看看瓦工贴砖,或者是油漆工刷涂料油漆,偶尔也来上两下,一来二去,竟然干得有模有样。
工地管库房的老段家里有急事请假了,和于经理喝酒喝出了感情的陈小岩理所当然的成了库管,为此陈小岩还专程花了三百块买了个手机。库房的工作轻松了很多,空余时间也多了些,没事了,他便早早到厨房帮陆姨干点什么。
他没想到,老段当库管时从未听说丢过东西,而他接手的第四天,库房的锁便让人撬了,丢了价值近万元的钢材和电线。于经理脸色不好看,摇了摇头只说以后晚上不能离开库房。
陈小岩有些难受,从小到大未曾碰到过多少事儿,可就从今年入夏开始,身边的事儿一件接一件,大都是不想听到或不想经历的,更不用说家里的剧变了。到班城才一个月,稀奇古怪的事儿便接踵而至。不过他有一种预感,那贼还会来。
接下来几天,他入夜便仍然从外面挂上锁,然后悄悄的潜到一边的暗处,等着贼的光顾。五天过去,那贼却仿佛知道有人等着般,丝毫不见踪影。第六日,工地忙到九点才下班,小郑叫上陈小岩吃烤肉,项目部几人吃吃喝喝,不觉过了凌晨一点。
陈小岩独自回到工地院内,他一怔,库房里传出了声响,果然,贼又上门了。凭着气息的感知,他知道这正是先前来过的贼。他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个男人把东西搬上工地外的面包车,等车发动,他一个闪身上了车顶。
面包车停在了离工地不远的一栋民房内,陈小岩从车顶轻身一跃,观察了一圈民房内的情况,发现这里却是他们的家,房内装修得还不错,看得出家庭条件并不差。
少时,里侧的卧房灯亮了,走出一个三十许的妇人,妇人道:
“今天收获咋样?”
“老婆,你还没睡?”却是年龄大一点的男人回道。
“还没有!”妇人打了个哈欠,对年轻一些的男人道:
“刚子,你哥腰不好,你也不知道多加把力,把你哥心疼一下,诶!”
“嫂子,我不愿意干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活说出去不好听!”年轻点的男人懒洋洋的道:
“六哥给我说了,以后跟着他混,谁还干这下苦的活儿?”
几人说话的口音,明显是班城市本地人,也明显是惯偷——陈小岩猛然升起一阵愤怒,几人已有如此生活条件,为什么要去偷鸡摸狗?为什么还要去砸别人的饭碗?
他再不多想,三拳两脚放倒了两个男人,又把妇人的昏睡穴封上,拎进里面的床上,找来绳子把两个男的捆上,然后守在民房内。天亮,他给于经理打电话汇报了情况,没多久,于经理叫上警察来带走了两人。
回工地的路上,于经理没有多问,可言语中明显有怕惹上麻烦的忧色。到了工地,于经理用力拍了拍陈小岩的肩膀,叹口气便自顾忙开了。
陈小岩也未多想,便回了库房。
十一点多,库房没事了,他又到工地的厨房里,却发现陆姨没来,多了一个穿着朴素、身材纤弱的少妇正在忙活,少妇约莫二十四五岁,瓜子脸、双眼皮、挺挺而小巧的鼻子,白白的牙齿一笑,真正像一轮弯月,五官很精致,能看出来有陆姨的影子,可她的眼神总有点不对,目力所见,少妇脸色也不大好,有红肿的痕迹,脖子上还有淤青。
陈小岩一怔,问道:“大姐,你是——?”
“哦,你就是小陈吧!”少妇一笑,道:
“我叫陆雁萍,我妈今天身体不舒服,我来代她两天,你叫我萍姐就好!”
两人边忙活边聊了几句,陈小岩发现了陆雁萍的眼神时不时有些发直,不过她眼神正常时却满是和善,充满了亲切感,陈小岩总不自主的由她想起姐姐陈小玉。
……
装饰工程的工期一般都是两三个月,陈小岩当库管没多久,十一月下旬,工地交工了。
于经理把陈小岩叫进他办公室里,道:
“我们公司主要的业务在省城,正好你是班城人,我也放心,我准备让你在这里维修,平日里一些简单的修补,你自己干了,有一些麻烦的维修,公司会另外派人来,三个月时间,工资按一千五,你如果没有问题,我就这样给公司汇报了!”
陈小岩听出于经理这是在帮他,算了算时间,点点头应承了。
除了最初的一个星期,装修好的大楼投入使用后,维修的事并不多。早上天亮,陈小岩便沿着江边跑上十来公里,然后再到工地的办公室。
半个月过去,陈小岩在工地的维修越发少了,经常也会在江边溜达一会儿。
他发现一个打太极拳的老人,老人经常是天刚亮便到了江边。已入冬的天气,老人还是外罩着单薄的练功服,而他打的太极拳和高中体育老师教的不太相同,离得略近一些,还有风随拳动。
看过不少武侠小说的陈小岩,隐隐觉得老人打的是小说中的套路,经常便会驻足多看一会儿。
老人每次打完拳,还会双手倒立着走上五十米左右,然后才起身拍拍手,穿上挂在树枝上的羽绒服,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