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拓跋雅布、婵儿一行十余人离开林场,翻越羌南山,进入羌南族的地界。
“拓跋哥哥是在林场和羌南王相识的?”婵儿好奇问道。
“羌南族人热衷狩猎,每年很多节日都以各种形式的狩猎庆贺,有一次他们因追逐猎物闯入了林场外围。”拓跋雅布回忆道,“几次交手下来,我和单于贡都有相惜之意,于是就结为兄弟,约定拓跋家和羌南族两不相侵。”
“你和羌南王年纪相仿吗?”
“我长义弟三岁。初识时羌南族先王仍在世,义弟五年前承袭了郡王位。再过几月,我们结义便有十年。所以在公在私,我都打算和他一聚,把酒畅谈。”
“听闻羌南族和羌北族连年交战,矛盾已久。羌北王娶了维国公主,军政上难免受维国影响。就这一点而言,羌南王也该和你同一立场。”
“不过义弟的郡王名位是维国封授,且多年来双方都有物资交换。而维国实力衰退以后,羌北王王妃渐失话语权,羌北王似乎也不甘于只做一个郡王了。”
“各方的关系很微妙啊。敌友可能只在一念间。”
“我不想和义弟为敌,即使不论我们的交情,单凭实力,羌南族个个都是射猎的好手,义弟又是身手不凡……”拓跋雅布说着,忽然停住话语,蹲下身,伏近地面倾听着什么,过了片刻又道,“不巧,今天好像正赶上羌南族狩猎之日。”
婵儿闻言,如拓跋雅布一般俯身倾听片刻,果然隐有马蹄声和号角声从远处传来。
“昔年是羌南王闯入你的林场,今日换你闯进羌南族的后花园了。”
“还好昔日对义弟手下留情,今日应不至于被逐出境。”拓跋雅布开玩笑说着,和婵儿相视一笑。
一盏茶时间过后,羌南王单于贡一马当先出现在拓跋雅布等人的视野中。单于贡远远看见拓跋雅布,神情中喜悦大过惊讶,随即唇角微扬,放慢马速又上前几步,带着玩世不恭的表情开口道:
“来者何人?敢擅闯我羌南族领域。”
拓跋雅布见单于贡一本正经的神色,不禁眉间一挑,有意说道:
“今日秋高气爽,在下和朋友登高远眺,倒不知山这边已是羌南族的领地。”
“此山名为‘羌南山’,在这里是我羌南族说了算。阁下一行人岂可说来就来,随意乱逛?”
“是吗。可在下认为,湳国之内,我拓跋雅布想来的地方,没有来不得的。”拓跋雅布不客气地回道。
婵儿见拓跋雅布言语间有别平日的谦让,隐约感觉两人的对话别有内情,仿佛是在重现当年的场景。而接下来,这两人的行为更与当年无异。
只见单于贡一言不合,拔刀出鞘,同时身体自马背上跃起,落于地面。拓跋雅布则抽出腰间弯刀,大步上前,与单于贡你来我往过起招来。
单于贡的刀法颇精,身手介于黄峰和薛靛之间,然而草场深山长大,多与猛**手,刀法上还添了几分野性,即便是黄峰,一时间也未必有取胜的把握。
而拓跋雅布身手在黄峰之上,面对熟知其刀法的单于贡可谓游刃有余,反而有所收敛,留了几分情面。
两人一言一行,恰如十年前光景,那年十七岁的拓跋雅布与十四岁的单于贡初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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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擅入拓跋家的林场?”拓跋雅布从林场众守卫中走出来,年纪虽轻,周身气场俨然不同于常人。
“兄弟们跟着老朋友追过来,倒不知山这边竟是拓跋家的领地。”单于贡在马背上挑了挑眉,颇有几分意外说道。
“阁下说的老朋友,可是这一只?”拓跋雅布指指身后阿莱捉捕住的白色雪貂,说道。
“不错。有劳阁下将雪貂交给我们,我和这帮兄弟自然不多打扰,就此告辞。”单于贡少年气盛,语气中带着一丝傲慢。
“林场难得有客人,在下本该欢迎,但阁下一行人说来就来,说走又要走,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拓跋雅布笑了笑,回绝道,“至于这雪貂,既已在我林场之中,恐怕阁下只能空手而归了。”
“阁下不肯交出雪貂,就恕在下无礼了。羌南族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你的林场我们进得来,雪貂当然也带得走。”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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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阳光照射下,十年前两人交手的景象依稀与此刻相叠。
单于贡破了昔日不敌拓跋雅布的一式刀法后,见好就收,一面收回手中的刀,一面朗声笑道:
“三年不见,我以为能胜过义兄,却忘了义兄的刀法也不会停步不前。”
“义弟进步确实不小,想来在羌南族已无敌手。”拓跋雅布同时收回弯刀,笑容和煦道。
“这几位是义兄的朋友?”单于贡目光转向薛靛等人,在看见婵儿的刹那不禁为之惊艳道,“这样美丽的姑娘,莫不是该称呼一声嫂夫人。”
婵儿原不是拘礼之人,但面对单于贡热情直爽的言语,还是不免几分羞赧。拓跋雅布见了,忙对单于贡说道:
“我若娶亲,能不请你喝酒么。这是我小师妹,婵儿。”
单于贡闻言,对婵儿歉然一笑,说道:
“原来是婵儿妹子,在下失礼了。”
“单于大哥是拓跋哥哥的义弟,便是婵儿的兄长。婵儿有礼。”婵儿浅笑说道。
“她还是德皇的外甥女,孤国恭承婵媛公主。”拓跋雅布又补充道。
“就是为湳、孤、恒三国奉为公主的婵媛公主……”单于贡的声音掩饰不住惊讶道,“义兄何时有这样一个小师妹!”
“还有薛靛薛兄弟,是婵儿的义兄。我们这一行不速之客,义弟欢迎还是不欢迎?”
“既是自家亲友,自当欢迎。”单于贡一边说,一边命人牵过几匹马,“义兄、婵儿妹子、薛兄,几位若不嫌南寨简陋,上我那儿叙话如何?”
“那就叨扰了。”
羌南族中一部分人原就识得拓跋雅布,其余众人见单于贡对拓跋雅布等人如此礼敬,也是很快让出一条通路。
几人随后各自骑上马背,西桃、小娆则分别和黄峰、铁阴共乘一骑,一行人由单于贡亲自引领,往羌南族居处而行。
南寨位于羌南山主峰,沿水源方向依山修砌许多石碉房,房屋为石片砌成的平顶房,呈方形,房顶上铺搭石板,伸出屋檐。居处外围建有碉楼,形为六角,楼高五丈不止,可用于御敌、储存粮草。
单于贡和拓跋雅布并驾而行,当先走过碉楼连通民居的道路。在两侧石碉房顶上方玩耍的孩子看见单于贡一行返回,都兴高采烈地呼唤张望着,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孩子更是跃下屋檐,围在路旁,与单于贡招呼说道:
“王爷今天猎得了什么好东西?”
“今天有客来访,收猎的时辰早,倒是没有稀罕之物让你们赏玩。改日再给你们开开眼。”单于贡语气亲和,回答道。
“是南边来的客人?”
“当然只有南边来人才能跟王爷走在一起。”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说道。
“拓跋家的二公子,你们可听过?”单于贡问。
“就是善骑射又能行军,南下扫平易军的拓跋公子吗?”说话的孩子眼中满是赞慕之色。
“唔。”单于贡点点头,和拓跋雅布对视一眼。
“下次得空咱们讨教一下。”拓跋雅布对孩子们微微颔首,而后和单于贡又策马前行,笑了笑说道,“我在你这有点名气啊。”
“羌南族向来崇敬英勇善战的人,若非在实力上能征得人心,即便我是父王的儿子,这羌南王的位子也未必坐得稳。”单于贡说着,回头凝望婵儿一眼,收回视线又道,“你师妹是一样的道理。若不是她深入战场,为孤、恒两国争得了各自的利益,仅凭恭王之女的名义,如何能有今日的身份。”
“义弟话中别有深意。”拓跋雅布转头看向单于贡。
单于贡轻轻笑了一下,说道:
“我知道义兄心怀广大,有志向要完成的事。羌南族,只是羌南族,这一点无须担心。而我不会偏袒我的族人和你任何一方。”
拓跋雅布眼中闪过一抹感激,随即轻声说道:
“有你这番话,就是一种偏袒了。多谢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