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欢此人,按皇叔父的话说,就是个愿意招惹是非,又极其不怕事的性子。她这般性子,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单单不在乎什么女训,女则,没什么女儿家的温柔这一点,就不太好择婿。
但偏偏她是个公主。
纵使太多的人对她不满,也是不敢放在明面上来说的。
就算是暗地里嘀咕,若是被不慎被发现了,就以萧瑾欢这般记仇的性子,也不会落得个安稳的下场。
皇叔父说得极对,她呀,就是会投胎。
萧瑾欢觉得的很有道理,毕竟谁又能说,会投胎这一点,算不得本事呢。
北煜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处不在少数,萧瑾欢觉得当年的若王府是个极其灵秀的地方,不为别的,主要是她就是在那出生的。
当年她出生时,王府的槿花恰好盛开,又恰逢乞巧女儿节,王府下人们有些信神佛的,说她是槿花仙子转世。
现在想想,她要是个仙子,那这天地间的女子怕就没个不是的了。
毕竟没听说哪个仙子,像她这般不学无术。
课业女红不行,闯祸打架门清。
不过她这些年倒是安稳了不少,很少有跟人起冲突的时候,按她自己的话说,这叫女儿家大了,总要矜持些不是。
当时还遭到了皇叔的鄙夷。
不过这动武来解决问题确实是她幼年时会做的,她幼时常被人嘲笑无才无德,有时气不过,便就直接同人打上一架,管他是男是女。
反正到最后被家里人领着赔礼道歉的终归不会是她。
长大了之后,她觉得单单的武力碾压,有些过于的轻松。
因而她一般都是暗戳戳的给招惹她的人找一些麻烦,躲在背地里偷笑。
这么正面的跟人起冲突,真就没再见过。
因而当晗欢阁的主事宫女急匆匆的跑到萧若权这,跟他通传说殿下同那西凉公主打起来了时,萧若权甚至考虑了几分这宫女口中的殿下是哪位。
喻之燃那时正同豫王爷在下棋,被萧若权看出萧瑾欢的棋艺大抵是从他这长进的,正说着这事呢,就被这宫女的急躁给打断了。
二人相视,自然没再多说话,急匆匆的就让这宫女领路,往前庭花院去了。
路上听那宫女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无非是萧瑾欢无视就来前庭花院赏个花,正巧遇见了那西凉公主也在那处。
二人相见,宛若仇人一般,没说几句就打起来了。
“谁先动的手?”
喻之燃不在乎事情的起因,只想知道这一点,谁先动的手,终究是要吃上一些亏。
那宫女走的急,满脸的担忧,没太听清,急匆匆的转身不小心崴了一下,被喻之燃扶住,又问了一遍。
“问你谁先动的手。”
那宫女有些发楞,站稳之后细想了一下,谁先动的手还真是一时半会说不清。
喻之燃拧了眉头,见她犹豫,也不再问,跟王爷二人一同先行离去,往前庭花院那边去了。
那宫女自然是比不得有内力在身的二人,只能加快脚程,小跑跟在后边。
前庭花院此时可以说是乱作了一团,宫中的侍卫都围在一边,不敢上前,就等着豫王殿下前来拿个主意。
这两位公主,怎么处理怕都不太合适。
那西凉公主挥舞着长鞭,一道一道的抽在前庭花院的青石板上,留下了一条条清晰的印痕。
众侍卫在一旁焦急的不行,却又近不得身,生怕那鞭子不小心真的抽在了公主的身上。
灵儿护在萧瑾欢前侧,带着她左右躲闪着,那鞭子抽得极狠。
瞧着,这西凉公主怕是自幼习武,身手并不差。甚至说不准还要高过周遭的侍卫,灵儿这点功夫,也只能带着萧瑾欢左右闪着。
周遭的宫人都在劝着别打了,一时之间这前庭花院吵闹不已。
萧瑾欢刚刚站稳,就见那鞭子正朝着灵儿直劈过来,此番势头,怕是躲闪不及,灵儿也没打算躲,就直直的站定在前,打算替公主挨了这一下。
萧瑾欢根本没什么其他的想法,直接用力推开了站在她前端的灵儿,自己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快速侧身,却还是被抽在了胳膊上,受力向一旁倒去。
喻之燃到的时候,就见萧瑾欢正挨了那一下,吃痛向一侧倒去。想也没想的急忙上前接住了她,没让她倒在地上,伸手将那带了至少八分力又甩过来的长鞭握紧在了手里。
生生的将那长鞭从那穆惹晴的手里拽了出来,将长鞭摔到一边,那小公主也跟着向前踉跄了几步。
喻之燃此时的目光,全在那萧瑾欢胳膊上的血痕上,她今日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衫,受伤之处明显有一道清晰的加深。
想来是血珠渗出所致。
“愣着干嘛,传太医!”萧若权冲着那堆扎堆的宫人叫喊到。
又望了望那边跪了一地参拜的侍卫,怒火中烧,今日陆元不当值,这群人就等同于一群没用的废物。
“你们,去司刑司各领20鞭!”
底下侍卫领了罚,哪还敢再在此处呆着,一个个怯生生的打着哆嗦就滚了下去。
萧瑾欢扶着喻之燃的胳膊,借着他的力,重新站了起来,灵儿当即拦住了一侍卫,拔了剑就冲那西凉公主去了。
被萧若权理智的拦了下来。
“王爷!”灵儿此时哪还有半分理智,恨不得将那西凉公主千刀万剐了,“她伤了公主!”
“本王知道!”萧若权此时的声音夹杂着隐忍,他何尝不知欢儿受了伤,但两国战事刚平,若是因为两位公主的不合再引起边关不宁。
罪过的可不止是那西凉公主,还有身后的欢儿。
到时候无论如何,萧瑾欢在北煜都活不下去,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那您还拦我。”灵儿用力想要挣脱。
萧瑾欢轻嘶了一声,别说,起身的瞬间,还真有些撕裂得到疼痛。
喻之燃听进心里,急切柔声询问,“疼吗?”
萧瑾欢松开喻之燃的胳膊,“灵儿!”
直到听见公主的声音,那还想刺死那西凉公主的灵儿才作罢。
冲喻之燃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萧瑾欢被扶到了前庭花院的凉亭坐下。
齐太医急匆匆的感到,他年岁已高,能这般迅速的前来,倒是还令萧瑾欢挺讶异的。
那西凉三皇子赶到之时,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得知是由,低声骂了自家妹妹一句。萧瑾欢既已受了伤,怕是没那么容易就能摆平的。
亏他走之前还特意叮嘱那穆惹晴切莫生事,哪成想真是宠坏的丫头,半点都没听进去。
他正与北煜圣上交谈边关事宜,听了信,一路上已经不知跟萧琮道了多少声不是,那萧琮面色铁青,怕是这次也是生气了。
他当时就极其不同意若晴来北煜和亲,自己多么不舍先暂且不提,她这个性子哪里能是个能在别国安稳的。
万一再挑起两国争端,后果哪是她一个和亲公主能承担的了的。
萧琮担忧的走近萧瑾欢,见她胳膊上确实是有伤,人多眼杂,那齐太医为了不败坏公主的清誉,也只是在衣衫外围给她包了一下。
打算等着回了晗欢阁,再仔细查看。
“皇姐先回宫,此事朕来解决。”萧琮怕再误了皇姐的伤势,如此提议道。
萧瑾欢还想说些什么,被萧若权拦住,“你先回宫,剩下的事就别管了。”
又对喻之燃说道,“劳烦小国公送公主回去。”
喻之燃点头领命,扶着萧瑾欢先行离开了此处,两国王室之事,他在这也确实不合适,况且这事根本不能放到明面上,两国已然交涉完毕,不可能因为两位公主的私事再牵扯出什么。
只是,看皇上王爷的样子,怕是怎么也要给萧瑾欢讨个公道。
今日见到的宫人侍卫们,怕是会被圣上封口,这事一丝半点也不能传到前朝去。若是伤了两国安稳,萧瑾欢又该如何自处。
喻之燃沉着眸子,看上去很是阴冷,萧瑾欢一时之间仿佛看到了幼时那冷冰冰的喻之燃,甚至比当时还甚。
当年只不过是冷淡了些,此时是有些阴暗的沉默,看上去有些骇人。
“你,心情不太好?”
萧瑾欢弱弱的开口,正在猜想着他是为何事忧心。
喻之燃扭头看她,此时被灵儿扶着,脸上倒是也没有几分苍白,跟以往也没有什么差别。
轻叹了口气,“殿下的伤?”
萧瑾欢看了看,她自己觉得倒是没什么大碍,“哦,不疼,没什么事。”
最起码那穆惹晴的鞭子今日没藏什么暗器,她也顺势躲闪,这伤看着其实也没多吓人,不过她伤着了,这件事比较严重罢了。想当年她甚至摔了跤,父皇都能骂宫人半天,这宫里那时候过来的老人谁不知道,那时候太子受伤了,也没有公主受伤来的严重。
她就是向来比较招人疼罢了。
喻之燃不知道自己的这分恼怒是从何而来,只觉得心中郁结,似乎是在同自己生气,气自己没能再早一步,或许她就不会受伤。
萧瑾欢见他这一副担忧的神情,拧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心中大抵也有了几分猜测。
“喻之燃,你之前说,你心有所属对吧?”萧瑾欢扭头问到。
喻之燃点头,不明白她此时问这个干嘛。
“那她若是受了委屈,你是不是会很难过啊?”萧瑾欢不知为什么话语间带上了几分惆怅,似乎是在缅怀着什么。
喻之燃又点头,这是自然。
萧瑾欢似乎明白了什么,自己当年似乎并没有多么难过,只觉得有些遗憾,这么看来,他或许算不得她的心上人。
而喻之燃的心上人,萧瑾欢总觉得,自己也已猜了个分明。
前日夜宴,喻之燃帮她说了句话,看样子是在维护他,何尝不是在提醒着那位小公主,莫要生事。
想想也是,当年喻之燃离京之时,与她还算相熟,听琮儿说起过,那家伙小小年纪,便清心寡欲的,想来喜欢的姑娘必定是离京之后在西凉遇到的。
二人为敌为友,时间长了,自然会有不一样的情愫。
萧瑾欢平日里听说书的,也讲过的,这日久生情,无非就是这么一回事。她虽没怎么切身体验过男女之情,但想来也就是这么回事。
而这喻之燃带着穆惹晴在京中游玩,四处闲逛的事,皇城中自然也有线人回禀。能让喻之燃心甘情愿的做这些事,想必那西凉公主在他的心里终究是不同的。
就是不知道,这喻之燃是瞧上这公主什么了,她记得喻之燃说他的心上人美丽善良,这漂亮她承认,善良嘛,她暂时还瞧不出来。
或许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反正她觉得那小公主,有些嚣张跋扈啊。
“殿下为何要同西凉公主起冲突?”喻之燃凝神望她,语气中带了些许的埋怨。
许是这喻之燃这些时日待她一直温和,这突如起来的不怎么友好的语气,听起来很让人心里不舒坦。或者说,这种跟她说话的语气,才是萧瑾欢熟悉的喻之燃。
萧瑾欢愣了愣,这是要给那小公主找回点场子嘛?来质问她为什么跟人起了冲突?萧瑾欢心里有些不爽。
“本宫乐意。”萧瑾欢没好气的说道。
自己也不知道这些零星的怒意是从何处生出来的,说出口的话,语气都有些呛人。
喻之燃明显一愣,没想到她会这般,神色有些黯淡,这种感觉于他而言,也很是熟悉,不过没有当年来的难受罢了。
萧瑾欢眼看这喻之燃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自责,她一向不会把情绪转到他人身上,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放心,那西凉公主不会有事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她也断没有上赶着去跟喻之燃解释什么的道理。只是又补了这么一句。
喻之燃愣在原地,就见着萧瑾欢径直的踏进了晗欢阁的大门,她要治伤,他也没有要跟进去的道理,人送到了,就该走了。
他就是有些不明白,萧瑾欢为何脾气转变的如此之快,又跟他说什么西凉公主不会有事之类的话。
他总觉得,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