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攸宜和薛绍年纪相仿,在宫中宴会中也常遇到,自然是相熟的,因此武攸宜笑道:“偏偏你要和我抢,论序齿,我最大,这一顿就是我请了,各位就都别再推让了。”
四人这才进入阁中雅间,一番畅饮闲话,其乐融融。薛绍一直关照太平的饮食,酒不给多饮,只要太平多看一眼的菜都会给她多夹一筷子,照顾的无微不至,太平坦然受之,理所当然的接受薛绍的照顾,时不时两人还微笑着说说悄悄话,看起来真是你侬我侬,太煞情多,叫人欣羡不已。
武攸宜是震惊的,以前在宴会上看到薛绍和太平在一起虽然也有说有笑,但绝不会如此亲密。看他们小儿女浓情蜜意,再对比自己和吴沉碧,简直是凄惨如霜后秋菊。吴沉碧自进门到现在都是一张冷脸,正眼也没瞧过他一眼。武攸宜在情场上向来得心应手,但在吴沉碧这里就踢到铁板了。他不是不知道相王李旦对吴沉碧的追逐思慕,也正是因为李旦的痴情才让他注意吴沉碧,结果一发不可收拾,见的越多就越喜欢,好奇心很快沦为满腔情思。可惜吴沉碧似乎生就一副铁石心肠,对谁都漠不关心,真叫人无处下手。
不过,再坚固的城池也总有攻破的一天,武攸宜对自己很有信心。他微笑着道:“吴舍人似乎并不喜欢这些菜色,一直不见动筷子,要不要撤了,再换些新鲜菜色?”
吴沉碧皱眉摇头道:“不用,我早已用过午饭。”说着看也不看一眼武攸宜,而是转脸对太平说道:“公主莫非解禁了?”
太平笑叹道:“若不是六郎求情,年底前我是没可能出宫来了。”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给大家看,只见上面都是针眼,众人不由得都是一脸震惊,太平苦笑道:“如今我天天被关在后宫绣花,那种东西可并不是我的长项啊,手指头都快废了。”
吴沉碧挑眉抿嘴忍笑,武攸宜倒是之前就见过太平和刺绣较劲的捉急模样,因此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只有薛绍,情不自禁的拉过太平的手细细的看,轻轻的抚摸针眼,叹气道:“你啊,以后就改了吧,离家出走至少也知会一声,何必受这种苦楚。”话中透露出浓重的关怀之意。
太平心中不由一暖,轻拍他的手,不甚在意的笑道:“不过是几个针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担心。”说着抽出手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薛绍,“差点忘记了,这是我绣的最好的一块帕子,送给你了。”
薛绍温和的面容上立即绽放出一朵欢快的笑容,双目中都是柔亮的光彩,他郑重的接过,轻轻的展开,只见帕子上绣着几截翠竹,针法稚嫩、针脚也很大,勉强算是能看,但是薛绍却爱若至宝,眉梢眼角全是笑意,很宝贝的收起来,望向太平时脸色微红,郑重点头道:“我会好好珍藏起来,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在我眼里,没人比你绣的更好。”
这声赞美就太过了,武攸宜和吴沉碧眼中都带着一点怜悯还有一点羡慕,这种拙劣的手工简直就像三岁小儿绣的,拿出来都嫌丢人,可是谁能得到一个公主/帝王的绣花啊,看起来颇花了一番功夫啊,在他们这些人眼中,礼品贵重全看心意,而不是本身价值几何,想想身边也没个人对自己这么好,两人不免都是一叹。
太平被薛绍这声赞扬也搞得颇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要去如厕,朝后厢走去,她刚走,吴沉碧也借故出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第四重院落,吴沉水等人早已候在正厅,这里一直也只有她们几个能进来。
一个多月没能见面,很多事都需要面谈,所以太平必须抓紧时间,其实她刚出宫门就已经命小宫女去只会吴沉水来木兰阁候着。太平此前早已接到吴沉水对大小事务的报告,因此劈头就问,“你说是时候向海外发展,照你说,我们能造几只船,要知道海船可都是吃钱的玩意。”
吴沉水一边递过账册明细一边说道:“钱不是问题,只是如今缺人手管这块,贺清泉是扬州人,对海船也有了解,但她如今是天后身边的内书舍人,只怕是无法肩负这项重任。”
太平一边慢悠悠的翻着账册,一边思考,厅内聚集了十八学士,还有雏凤营的几位高级将领,大家都一脸沉肃,等着太平发话。太平看了一会,很满意现在的财政状况,点头道:“嗯,既然钱不吃紧,该发展的还是要发展,人选方面,沉水,你说说看,谁合适?我记得你们之中有好几个是扬州、苏州人,恒书云是江苏镇江的吧,还有陈静香是扬州人。”
当中一红一蓝女子站起身来,笑道:“公主没有记错。”个子高点的是恒书云,倒是时下里丰腴的美人儿,那陈静香却和吴沉水一样是袅娜形的,相貌虽然普通,但胜在温柔沉静,也是个让人一见难忘的小娘子。
太平看着她们玲珑有致的身姿,叹道:“几年过去,你们也都该到婚嫁年纪了吧。”见众人似乎都有话说的样子,太平摆摆手,笑道:“这是天理人伦之事,难道你们娶……嗯,嫁人了就不认得我了?”
众人忙道:“自然不会,我们都打定主意终生不嫁,愿意一直追随公主左右。”
太平摇头,严肃道:“你们不但要嫁,还必须嫁的好,不过,嫁的人选却必须在这些册子里挑,”太平将吴沉水递过来的一本厚厚的册子给学士们传看,抿唇一笑道:“这些人选都是我和沉水仔细考校过的,都是好儿郎,不会委屈你们,而且你们的家族也不会反对。当然,如果实在一个也没挑中,那也可以慢慢来,总之,大家都要找到称心如意的郎君,我以后每年都会派人接你们过来,大家一起聚会。”
小娘子脸色都羞红了,那册子上不只有男方的家世背景、人品才学,就连相貌也都有,每个人都绘有一张惟妙惟肖的小像,让人一目了然。其中确实有颇多让人脸红心跳的俊俏郎君,让小娘子看了一眼又一眼。有些小娘子明显露出喜意,还有一些却是一脸隐忧。因为她们之中绝大部分早就已经有了婚约,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从来就不能是她们能做得了主的。所以一些小娘子看到其中就有自己订婚的郎君时,自然都是欢喜,可是那些没找着名字的就有点难受了。跟着太平这么几年,她们知道公主做事向来妥帖,能上得了册子的必然都是好儿郎,而那些被忽略的,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太平微笑道:“有了婚约也不是不可以取消,你们不用担心,一定会是男方有愧,对你们的名誉绝对不会有什么损失。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既然你们的父母没给你们挑给好的,我就越俎代庖,给他们代劳了,你们只管挑,问题我来解决。这本册子你们自己拿回去仔细看看,选好了以后告诉沉水一声即是。”喝了一口茶,对恒书云和陈静香道:“至于海船事宜,你们俩暂且先盯着,我看事不宜迟,等沉水和你们交代清楚后,年底前你们就回去吧。记住,这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未来大唐一定会对新罗和倭国用兵,海船必不可少。大唐的海军目下也是称雄海域,所以你们督造的船可不能丢了大唐的脸面。”
恒书云和陈静香郑重抱拳道:“一定不负公主所托,不过,我们对海船之事也不甚了解,只怕得需要几年时间才行。”
太平笑着摆手道:“不急,你们只要稳打稳扎一步一步慢慢来就可,我看你们两个的婚约人选也都在册子上,以后在扬州既要过好日子,也要分担一部分精力来管好这些海船还有商事,只怕并不容易,我给你们十年时间,努力做好给我看。”
恒书云和陈静香俯首领命,口称:“十年后必然给公主造出一只称霸海域的船队来。”
太平欣慰的点头,看向将领那边,刘迟微不待人说,就站起身道:“公主,这海军就由我来带兵吧。”
太平摇头道:“不可,你虽然虽然生于荆楚之地,但江河湖泊与大海的差别却甚大,这海军,我会抽时间亲自教。至于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过两天,圣上必然会派裴行俭去攻打□□厥叛军,我到时候会奏请圣人,让你领兵两千跟着裴老去历练,记住,军中事务都要谨遵裴老的命令,好好跟着学。”
刘迟微起初还有些失望,一听要去打仗,立即双眼发亮,抱拳笑道:“末将领命。”
其余将领看到她笑的嘴都裂开了,不免心中泛酸,太平又点了她们之中几个去扬州,却只给了两三百人,其余的就要靠她们自己去发展了,还必须偷偷的掩人耳目来办,这可比刘迟微去打仗还要更严峻一些。
太平又布置了一些事,眼看着一炷香时间过去了,才起身往前面赶,才到第三进院落大厅,就听见一个乐技娘子嘤嘤哭泣,只见一纨绔公子正蛮横的拉扯她要往雅间去,这个纨绔公子太平倒也认得,是宗室子弟中最为憨霸的一个,不得不让人印象深刻。现在他居然敢闹到木兰阁来了,还摆起了郡公的谱,架子似乎比他爹还大,他所带的侍从正和木兰阁中几个汉子厮打到一起,惹的大厅里一片混乱,很多来客都纷纷避到一边,但却没有一个走的,站在一边闲闲的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