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日,乔思安分下来了,燕尔自然也就不折腾了。每一天刚开始的时候都显得格外漫长,而到了结束的时候,却又似乎根本说不出来这一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转眼间,又一个月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乔思的肚子已经渐渐凸了出来。
燕尔一开始还没留神,在床上抱着男人的时候,手指不安分地摸着对方腰腹,只是很单纯地想:啊,终于把这个人养得胖了一点,不那么瘦巴巴的啦。
后来,她开始有些犹豫:这腰围,日日相处都能感觉得到明显的差别,会不会胖得过头了一点?太快了一点?
直到那日傍晚午后,秦氏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话。
他对乔思说:“你放着碗筷别动,让燕尔去洗。”
“咦?”燕尔惊讶。
秦氏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就这个月最关键了,才刚有些显形,稳不稳就看这个月保养得好不好了。以后,家事你多做些,让乔思也歇歇。”
这么稳不稳?——燕尔还在迷糊。但当她转头瞧见乔思红着脸,一手扶腰一手轻护在腹前的样子,一个霹雳把她霹醒了。
她和乔思的小日子,在她的有意讨好和乔思的有意迎合下,过得未免太甜蜜了一点。以至于她高高兴兴地,几乎把这件重要无比的事情忘记了。
在上个月时,隔壁的大夫禁不住她的百般询问,终于吞吞吐吐跟她讲:“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事儿吧,你得去问助产夫,那是男人们才晓得的事儿。我们这些……是也给孕夫号脉不假,但也就只知道脉象稳不稳,好不好,其它就说不出来了嘛。”
燕尔欲哭无泪,只想大骂宋杭请来的好庸医。
不过,她终归问出来一件事,就是生孩子不需要开膛破肚那么可怕。一如她所熟知的那个世界里,女怀孕产子一样会孕吐,脚下会浮肿,腰上会酸痛,最后生产时还有一场折磨——但总体来讲,都是瓜熟蒂落,十分自然的过程而已。
这让她内心稍微安慰了一阵。并且因为乔思一切如常,很少再挑逗她而显出身体上的不适的缘故,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想不起来这件事了。
不过秦氏这么一提,燕尔就又忍不住开始嘀咕。
燕尔脚下发飘地端着碗去灶房洗。她手上不停,心思电转:先不论男人是怎么生的孩子……乔思白日里在家操持,如今的身子还支持的住吗?
她是毫无生产经验的。自然不知道日常的家务活虽然累,但远不止于累到超出健康孕夫的承受能力。甚至于,这些有意无意间被迫进行的活动还会给男人和他肚子里的孩子带来不少好处。有钱人家的男人,一旦有孕就会格外小心,不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连自己的卧室也很少会出了,每日里哪怕拈一根针都会怕累到,总是要让仆人们伺候着,自己小心修养着——结果反而是胎儿被养得过于肥大,胎位不正,再兼产夫体力又跟不上,结果各种杯具。
燕尔目前一想到这事儿,满心里全是懊恼。
她挺后悔自己早些时候没有更努力一些,更上进一些,积攒更多的银子,也雇佣上五六个细使小厮外加十七八个粗使丫鬟,好把乔思供养得可以吃了睡,睡了吃,安心养胎。更后悔自己居然还要秦氏提醒才想得到,而不是更早一些主动把能做的家务活都接手过来。尤其是这些清洗活计,沾冷水的不少,也不知会不会害得乔思寒气入体,伤了孩子还伤了他自己……
燕尔七上八下的自我检讨了好久,手里一抖——一个碗碎在了地上。
她没有抓住它。
而当她弯腰下去想要捡起碎片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在抖,完全用不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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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白天时一个兴奋,为了在宋杭面前表现得好一点,为了这月的薪水能再高一点……她一个人在一天算完了应该三天才核对得完的账目。
然后,宋杭爽了。
燕尔的手指一点都不爽。
……
秦氏已经歇着去了。
乔思听见响声,好奇地探头来看时,就瞧见燕尔蹲在碎了的碗前,懊恼地在自己揉自己的手指。
“妻主,你怎么了?”乔思问。
“……”燕尔抬头,满眼无辜地望着他,却没有回答。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说,对不起啦亲爱的乔思,你的妻主我实在是太没用了,打了一天算盘如何手指发抖握不住碗——事实上刚刚似乎使力过猛,开始抽筋了,不仅在抖,还在疼……
太丢人了!
即使不丢人,也会很像是因为不想干活,因为不乐意照顾乔思在故意找借口吧?
没有连续打过五个时辰算盘不停手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打算盘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儿的。事实上,那些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会觉得账房是一个又轻松,又干净,赚钱又多的活,好像他们每天做的只是坐在那里,嘬着紫砂茶壶里的龙井茶,好一阵才半闭着眼睛拨弄一下算盘珠子一样。
“妻主?”乔思再次问。
燕尔咽了咽唾沫,终于想出了一个聪明无比地回答:“我在看这些瓷片。”
乔思诧异地问:“什么?”
他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是燕尔点点头,再次确认了之前的回答。于是,他问:“妻主,这个碎瓷片有什么好看的?”
燕尔说:“我刚刚摔碎了一个碗,摔在地上……”
“然后呢?”
“……然后碗就碎了一地,你看这些瓷片。”
“然后?”
“……嗯……这个……然后……然后我就觉得,这一定是一种预兆?”
“诶?”
“是啊,一定是一种预兆,不然你看,为什么瓷片要这么排列而不是那么排列呢?这是上天给我的卦象嘛,所以我就蹲下来仔细看看!”
“那……看出什么来了吗?”乔思问。
燕尔抿了抿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说:“看出来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不许再做粗活重活啦,洗碗啊洗衣服什么的这些事儿,都交给我来做。”
嗯?什么?那她在抽筋的手该怎么办?
切,她这是一时大意了,明天小心点儿绝不会从蹈覆辙。她都是一个有夫郎,还快要有孩子的女人啦,怎么能被区区地手指疼给打败呢?
燕尔晃了晃头,一边缓缓站起身,一边把自己的双手往乔思面前伸——那双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地抖。但是她笑眯眯地,丝毫没有显露出来有什么不适,欢快地说:“你看我的手,刚刚一蹲下看那些瓷片,我的手指就有点抽筋似地疼,这恰好就和这瓷片的卦象相合呀!十指连心,这是在提醒我,如果让你操劳,我自己的手闲着,肯定就是会遭报应的,最后心疼地还是我嘛!”
乔思默默地伸手握住了燕尔的。
他感觉到她的手指是冰冷的,还有一些僵硬。
然后他缓缓地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谢谢妻主。”
燕尔的脸忍不住红了。
“妻主的手,不是抽筋似的疼,而是就是抽筋了吧?”乔思又问,他很敏感地对此做出了另一个解释,“平时妻主很少碰冷水呢,忽然洗刷这些,冷水一激不习惯也是有的。我……还是我来洗吧?”
“别,千万别。”燕尔说。然后她自认为自己很幽默地笑了一下,说了一句只有她自己懂的俏皮话:“放着我来!”
乔思点点头,但却仍旧没有放开燕尔的双手。
他轻柔地按摩着燕尔的指关节,低声说:“那……我给妻主按按手指,疼痛会缓和得快一些。”
“谢谢你。”燕尔喜滋滋地回答。
“妻主,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呐,等下洗完了碗筷,我替你按按肩膀和腰吧!”燕尔说,“当年我专门和人学过按摩的,你试试,保准舒服,睡得也会更好。”
乔思点点头。随后又抬眼看着她,有些狐疑地问:“妻主不是读书人吗?后来做了账房也很忙吧,是什么时候会去和人专门学这个的?”
燕尔想了下,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
她才不会傻乎乎坦白交代,说什么是上辈子为了自己的老妈特地去找师父学了按摩,甚至还考了专业证书呢。
半晌,她只能装作没听见一样,把手从乔思的手里抽出来,直接按在了乔思的肩膀上:“嘘,安静,你回屋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洗完碗,然后去给你展示我的技术。”
咱说不明白,可以靠做的。
用事实来说话嘛,少说多做嘛——咦,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有点什么歧义?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是第一更。第二更可能得凌晨见了……大家不要等,明天早上再来看吧
谢谢简简单单-丹扔了一颗地雷,感觉到了深深地被爱,我一定会好好更新!
===小剧场======
用事实来说话嘛,少说多做嘛
——咦,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有点什么歧义?
程清笑眯眯地拉着宋杭的手,说:“她们夫妻俩是完蛋啦想做也做不了啦,不如咱们俩亲身上阵演示一下歧义吧?”
宋杭脸红:“不要啊,那多让人害羞呀!”
程清:“……喂,害羞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让给我这种男人来吗?你脸红什么劲儿呀!”
宋杭:“我……我……我还从没、没有过呢……”
===末段防抽======
燕尔想了下,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
她才不会傻乎乎坦白交代,说什么是上辈子为了自己的老妈特地去找师父学了按摩,甚至还考了专业证书呢。
半晌,她只能装作没听见一样,把手从乔思的手里抽出来,直接按在了乔思的肩膀上:“嘘,安静,你回屋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洗完碗,然后去给你展示我的技术。”
咱说不明白,可以靠做的。
用事实来说话嘛,少说多做嘛——咦,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有点什么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