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相安无事。
清晨，尽忠职守的总管安德鲁送来了两套礼服，这是今天两国签订和平条约时用的。以遣送亚尔为代价，换取塔伦米斯坦帝国20年的庇护——以一颗资源匮乏，实力弱小的星球来说，这是相当明智的判断。
“听说今天科洛比克总理的随行者中，也包括雷格斯·阿斯泰尔。”
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件叠好的浅灰色衣服。埃里斯特抖开衣服，漫不经心道：“由于作战失利，他近来处境堪忧啊。”
身旁的被子动了动，亚尔侧头：“你想说什么？”
“不想见他一面么？”
这是件仿造科洛比克军队制服做出来的礼裙，蕾丝袖口和宽大带褶皱的裙摆，无不昭显出制作者的恶趣味。
埃里斯特轻笑，“好歹也是你儿子的亲生父亲。”
紫眸里飞快闪过一丝厌恶。
“那是什么？”
避开了这个话题，亚尔把目光转向他手里的东西。埃里斯特扬了扬手，“你说这个？”
“那是……裙子？”
“没错。”
裙子特殊的样式，很容易让人勾起某种联想。明白过来之后，亚尔沉下脸：“埃里斯特，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要这么冷淡嘛，”
埃里斯特挑起眉梢，心情愉悦：“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今天的结盟式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收拾得妥帖些。”
亚尔冷冰冰地看着他。
“你要我穿着它出席结盟式？”一种强烈的羞辱感袭上心头，搁在被褥上的手指收紧，手背青筋暴起。
“是啊。”
埃里斯特理所当然地说，“在我看来，没什么比这更适合你了。”
“开什么玩笑！”
一把掀开被子，亚尔愤怒地拽住他：“你这个无耻的家伙！玩弄他人，把别人的尊严当作垃圾践踏，让你觉得很开心吗？”
“如果我说是呢？”埃里斯特神定气闲，“你又能怎么样？”
“你———”
紫罗兰色的瞳孔里涌动着显而易见的怒火，亚尔死死扣着他的脖子，手指用力到泛白。如果可能的话，埃里斯特确信他会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掐死自己。
“嗯哼，气势不错。”
对自己恶劣的行为丝毫没有反省，埃里斯特笑眯眯道：“所以，要不要试试？”
“绝无可能！”
“哦？那真是可惜了，你穿上之后，一定很好看。”亚尔有着不错的相貌和高挑身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瘦了点。
啪嗒
一只软软的胳膊突然搭在了他的腰上，埃里斯特低头，波利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嘟囔了句：“爸爸……”
“………”
“………”
互相对视一眼，亚尔绷紧嘴角，周身散发出的锐利杀气瞬间消失了。沉默片刻，他默默接过了埃里斯特手里的裙子，起身下床，向更衣室走去。
好像玩得太过火了？
看着更衣室狠狠摔上的门，埃里斯特摸着下巴，遗憾地想。
“喂，出来吧。”
轻轻敲了敲更衣室大门，埃里斯特说：“这才是你今天要穿的衣服，我刚才跟你开了个玩笑，你不会介意吧？”
门里很久没动静。
“那个……亚尔？”莫非真生气了？
埃里斯特挠了挠头发，漆黑如夜的长发扭成一团草窝，真真辜负了他那张号称帝国第一美男子的脸。
“亚尔，出来。”
又敲了几下，埃里斯特扒着门框说：“再不出来，我就拆门了。”
‘哐当’
突然打开的门差点把他压成壁纸，亚尔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抓紧露肩的领口，满脸愠怒：“玩笑？”
噗———
没想到亚尔居然真的穿了，埃里斯特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
“哈哈，啊哈哈……”
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亚尔涨红了脸，气得声音都有点哆嗦了：“你这个恬不知耻的变态！”
“我才不是变态。”埃里斯特立即反驳。
“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即使身为地位低下的雌男，亚尔也从未被如此对待过。看着镜子里一袭长裙的自己，亚尔顿觉无地自容，“只有你们这种天天纸醉金迷，被酒精泡坏了脑子的王族才会有这种嗜好。”
“等等，不要以偏概全啊！”埃里斯特笑着说，“不过，看上去真的很漂亮呢。”
被一个男人如此赞美，亚尔完全高兴不起来。
“看够了吧？”
恼怒地扯着裙子，亚尔说：“看够了，就把原来的衣服给我。”
埃里斯特把手里的衣服递过去，换来对方一个白眼。以前跟亚尔几乎没有交流，看着亚尔愤转身的背影，笑容渐渐淡化，埃里斯特想，这个人，也许远比他想象得有趣。
新衣服很正常，是中规中矩的黑色燕尾服。
亚尔推门而出的时候，埃里斯特正在门口跟管家说着什么。过了会儿，管家告辞离去。他转过头来，看到他，微微一笑：“嗯，这样也挺合适的。”
亚尔没理他。
“过来。”
埃里斯特朝他招招手，血色瞳眸，在晨光中折射出魔魅的光彩。亚尔来到他面前，埃里斯特拉起他的手，打开盒子，把一枚小东西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戒指？
银质的戒环上，顶端镶嵌了颗深蓝色的物体，阳光中熠熠生辉。那颗蓝色物体亚尔当然认识，产自银河最偏远星系的稀有物质，具有储存精神能量和净化毒素的作用，人们将其称之为‘玛尔多德的佑护’。
“这是什么意思？”亚尔狐疑地看向他。
“正式的个人信息移交手续和婚姻登记，我已经着手办理了。不过，由于你我情况特殊，通过审议会需要一段时间。”埃里斯特说，“在此期间，希望你能理解。”
“正式？”
心中一动，亚尔抓住了这句话中的关键部分：“你向科洛比克政府提出国籍更改了？”
“还有你的军人身份。”
埃里斯特放开他，“作为塔伦米斯坦帝国的皇后，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当然，这件事需要等婚姻文件生效后才能进行，届时，我会咨询你意见的。”
这就是说，他并不是以‘筹码’的身份入宫，而是将获得帝国认可，以埃里斯特合法伴侣的身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
亚尔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你……是认真的？”
“不然呢？”
埃里斯特今年20岁，刚到法定结婚年龄。而亚尔已经24了，17岁时生下波利的经历，让这门一开始就充满恶意的婚事阻力重重。国议会的几名元老极力反对，认为这是对帝国，甚至对皇室的一种侮辱。
哦，见鬼的侮辱！
一想起那些老顽固们的鼠目寸光，埃里斯特就头疼。尽管上一世自己也这么蠢过，回头再看亚尔，老天！这么个移动战斗机器+智囊，要放弃他才是真·蠢到死的节奏啊！
只要有了亚尔……
眼底敛去一抹精光，埃里斯特又补充道：“波利也一样。”
“那孩子？”
“我调查过他在科洛比克的情况。雷格斯是有家室的，在已经有3个孩子的情况下，他根本没给波利办理过任何手续。波利在科洛比克的信息网中等于不存在。”关于雷格斯和亚尔的情况，埃里斯特并没有过问。
一个出身贫民窟，4岁即被收养，在严苛条件下被培养成杀人利器的青年。如何会与政员扯上关系，年纪轻轻就生下了残疾的孩子……
“雷格斯的仰慕者？”
科洛比克行星递交过来的书面文件倒是干净，不过这份经过粉饰的报告，埃里斯特只看一眼，就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当他眼睛瞎了吗？
“登记成功后，我会把他过继到自己名下，承认他养子的身份。”
不是他的孩子，自然不可能拥有帝国王位的继承权。但有了这份保障，他就能享有衣食无忧的生活。至于血缘问题，埃里斯特觉得没必要计较。他和亚尔都还年轻，只要他收敛自己，不再像从前那样天天在外面鬼混，亚尔也会生下他的骨肉。
———是了，必须牢记这一点。
送完结婚戒指，埃里斯特如释重负。简单地把一头长发扎起来，他整理好衣领，弯腰捏了捏波利的脸蛋，“把他叫醒，一起去吃早餐吧，我在后花园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