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江哲远把莫菲和邢天送到电梯口。
“再考虑一下。”邢天说。
江哲远点点头，拍了下邢天的肩膀：“路上小心。”
江哲远从楼梯上了三楼，按了门铃。
江哲潮和安馨早就醒了，两个人在客厅看电视。
安野在写作业听到门铃声很快出去开门。
打开门江哲远还是那副样子，就是眼睛里有些红血丝看着很疲惫。
“潮潮，你哥哥来接你了。”安野对着客厅喊。
安野挡在门口一副要守护这个家的老母鸡架势，江哲远也是头疼，自己怎么着了她就这样？
江哲潮很听话从客厅跑过来自己在玄关穿鞋。
“还你钱。”江哲远打开微信：“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不用了。”安野没动弹。
江哲远吸了吸鼻子，他有些过敏性鼻炎，春季的时候比较难受：“我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
江哲潮已经穿好鞋子，站好看着江哲远一副要走得样子。
江哲远还是僵持着不动。
安野没办法，拿出手机：“我扫你。”
江哲远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叮的一声，通过了。
江哲远看着安野头像笑了：“你模仿我。”
安野不知所云看着他，江哲远点开自己头像指了指：“同款黑头像。”
安野没理他，无聊。
“馨馨和潮潮说再见。”安野对安馨说。
江哲远按着江哲潮的脑袋：“说拜拜。”
“拜拜。”江哲潮对安馨挥挥手，一副被犯罪分子挟持的样子。
安馨抱着安野的大腿对着江哲潮挥挥手。安馨有些害怕江哲潮。
安野刚关上门手机就响了，是江哲潮发的红包。22块5。
后边还跟着一句话：约稿，价钱你定。
这是什么？安野看不懂，约什么稿？但也不想理他，就当没看见。
江哲远还挺期待的，等了又等钱都收了下边那句话你就看不见？
“哥哥我饿。”江哲潮坐在沙发上说。
江哲远有些烦躁，从厨房柜子里拿出两桶泡面：“想吃什么味儿的？”
江哲潮指了指江哲远左手边的老坛酸菜。
江哲远热了壶水，等水开的时候又给安野发了条微信。
江哲远：没跟你开玩笑。
等了半天还是没回。
水开了，江哲远那种这热水壶出去。
“撕开盖子，撕一半，对，再撕开一点。”江哲远握着热水壶指挥江哲潮。
江哲潮笨拙的撕开泡面盖子，抬头看看江哲远。
“把调料包和叉子都拿出来。调料都倒进去，撕开都挤进去，用点劲。ok，手起开，我倒水。”江哲远说完翻开盖子倒热水。
拿过桌上的一只叉子把盖子和桶壁夹在一起。
江哲潮看着江哲远也把叉子夹在上边。
“孺子可教。”
江哲潮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摸了摸脑袋。
“别骄傲。”
江哲潮又很快收起表情一脸认真的盯着桶面。
大概泡了三分钟，江哲远拿开叉子翻开桶面盖，一股热气腾到脸上。
江哲远拿叉子搅拌了一下，招呼江哲潮：“可以吃了。”
江哲潮也学着江哲远拿叉子搅拌，然后吃面，还没吹就吃了一口，太烫嘴。
江哲远看了他一眼：“烫的东西吹一下再吃。”
平时王洁喂江哲潮吃饭都是恨不得嚼碎了喂到嘴里，这孩子生活能力真是差到不行。
江哲潮点点头，叉起几根面，嘟起嘴吹了吹，又扭头看了看江哲远。
江哲远有些无奈：“凉了就可以吃。”
江哲潮又吹了两下，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仰着头朝江哲远笑。
江哲远看着他笑了一下。这个臭小子，现在看着也不是很烦。
许东啸给许剑峰和许轻舟都打了电话，李倩芳因为时差问题在客房躺着睡着了。
许剑峰先回来的，今天没有喝酒。
“你妈呢？”许剑峰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问。
许东啸一直神经紧绷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李倩芳回来带来的信息量太大。
“她，生病了。”许剑峰回来之前许东啸一直想到底是自己说还是李倩芳亲口和他说。
但是总觉得他们会吵架，就像之前每次那样。
还是许东啸先说出口，如果这是李倩芳最后一次回家。留下的是吵架的记忆，百年之后，许剑峰是不是会觉得遗憾。
许剑峰好像没意识到许东啸的意识：“生病去医院，在家待着干嘛。”
许剑峰走到客厅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许东啸仰头看着他：“医院治不了的病。”
许东啸清晰看到许剑峰拿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把水杯放到茶几上。
许剑锋就那样叉着腰站了很久，很久之后说：“你和她走吧。”
许东啸说不上来许剑峰说这话时的语气，大概就是那种怅然若失
许轻舟在公司忙完就立马赶回来了，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李倩芳还没有醒。
中间许剑峰进去看过一次，也就是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就关上门出来了。
三个人坐在客厅沉默着什么话都没说等着李倩芳醒来。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脑子里是乱的，什么都思考不了，太安静了，许东啸甚至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中间许轻舟接了几个电话，是公司那边打来的，许轻舟交代给别人之后继续陪着两父子在这儿等着。
“小姑，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聚。”李倩芳已经睡了很长时间，许东啸不确定她什么时候能醒。
许轻舟倒了杯水递给许剑峰：“没什么事。”
许剑峰接过那杯水，手一直在抖，水在杯中颤抖。
许轻舟好像很烦躁一把夺过许剑峰手中的水杯：“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当时怎么不对人家好一点！”
许轻舟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所有人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她爆发了。
许剑峰颤抖着手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没回答许轻舟的话。眼神都是直的。
许东啸呼了口气，烦躁地摸了摸脑袋。
想出去吹吹风，但是好像身体有千斤重动弹不得。
李倩芳是在晚上十点钟左右醒来的。
在她醒来之前，所有人神经紧绷着等待这一刻，但是她醒来之后，又变成四个人一起沉默。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快走。”李倩芳打破了沉默。
许剑峰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许轻舟看了他一眼，对李倩芳说：“这个病国内不能治吗？”
如果是李倩芳没有生病，她要带许东啸去国外，那她是没有异议的。但是现在，她生病了，虽然自己说这样的话有些落井下石，但是她走了之后，许东啸一个人在国外怎么处理她的后事，还有许东啸以后是回国还是在国外一个人住着。
再有就是她现在是病人，许东啸和她出国，一边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还要一边照顾李倩芳吗？
“是癌症，国外的疗养条件好一点。许东啸的事我都安排好了，出国之后，他的生活不会有问题，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李倩芳语气很平静，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病，也接受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在生命的最后，前半生所追逐的一切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都是徒劳，她只想和自己的儿子，她的至亲骨肉在一起。
许东啸摸了摸脑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心乱如麻？
许剑峰突然说了句话：“别说了，许东啸跟着你妈走吧。”
盖棺定论，空气又一次凝结。
要收拾的东西很多，最难收拾的还是人。
许东啸不知道怎么和张腾飞他们说，主要是，他该怎么和安野说
抱着手机不知所措的时候，李嘉航打来电话了。
“喂？”许东啸声音有些干。
“啸哥怎么了？生病了？对了，你上回让我帮你查的事情我查好了。”
上会遇见李月之后许东啸很不放心，李嘉航就和他们住上下楼，要是查起来比较简单。
“在健康医院。剩下的就不知道了。”李嘉航也是问了李月的女儿才知道的。最近李月没什么异常，就是经常去健康医院。
许东啸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查这个干嘛？我”李嘉航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许东啸给张腾飞打了电话，他爸爸是健康医院的。
“喂？”张腾飞才刚睡醒，上午喝太多，回家之后倒头就睡了。
“帮我查个事”
安野带着安馨吃完饭就睡下了，安科是在半夜回来的，崔妍在医院陪床一直没回来。
第二天早上安野还要去补习机构，闹钟响了之后安野很快就按停了。
看了眼睡在自己身边的安馨，没被吵醒，睡得很香。
安野动作很轻换好衣服，推门出去的时候安科在客厅。
好大一股烟味儿，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都是烟头。
安野捂着鼻子走进卫生间洗漱，卫生间的门合上的时候安科才回过神。
安野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安科还是那个样子坐在沙发上。
安野在玄关处换鞋。
“去哪儿？”安科声音很沙哑又无力。
安野穿鞋的动作没停下：“有事。”
“我中午接你。”打火机的声音响起，安科又点燃一支烟。
“不用。”安野不知道安科为什么突然这样：“早点回家，阿姨很担心。”
安野说完就传来门合上的声音，安野出去了。
安科吸了一口烟，眼神有些迷茫。
安野下楼的时候又遇到江哲远，背着书包，估计是去补习。
王洁也是不死心，江哲远去了之后也不一定学吧。白白浪费钱，买个自己安心。
江哲远戴着耳机是在拐弯处的路口镜子上看见安野的，在自己身后，盯着自己，很警惕的眼神。
江哲远勾起唇角笑了笑，摘下一只耳机。拐弯。
安野继续向前走，拐弯。
“啊！”江哲远猛地从拐角处冲出来，声音很大吓唬安野。
“啊啊啊啊！”安野吓得后退，脸上的表情估计也很狰狞。
江哲远笑着看她，安野缓过神白了他一眼：“神经病！”
安野饶过他往前走，江哲远摘掉另一只耳机追上去：“约稿，价钱你定。”
安野没理他继续往前走，江哲远不死心又跟上去：“约稿。你学习这么好写几句话不难吧。”
“怎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讨厌我？”
“不说话我就揍安馨一顿。”
终于停下来了，安野转身看着他。更准确一点，是瞪着他。
“开玩笑而已。”江哲远笑着说，有些心虚。
安野转身又往前走。江哲远不死心跟上去。
“这个真的对我挺重要的，昨天那俩是我朋友，我们组了个乐队，编了一个曲子，缺点歌词。”江哲远追着安野解释。
“我不会。”安野从没写过歌词，一方面是不想和江哲远打交道，另一方面是真不会写。
“歌词就是你看着曲子想出什么就写什么就行了。就是白话”
公交车到了，安野上车，今天还是很挤。
后边都塞得满满的，没办法安野就只能尽力够着前边的横杆。
这个公交车的构造真的很奇怪，不给矮子留活路吗？
尤其是刹车的时候，真的感觉自己会被甩出去。
开了两站之后，车上的人越来越多，安野被挤在中间，简直是夹缝生存，手快要没劲儿了。
“抓着。”江哲远突然挤过来，伸出一只胳膊给安野。
安野没理他，还是拼命够着横杆。
司机突然一个刹车！所有人都向前倒去，安野好像失去了重心，脚也踩空了一下。
身体向后仰的时候，是江哲远一把拽住自己。
“一车的老年人，你撞了哪个也赔不起。拽着吧，脱臼了也不和你要钱。”江哲远又把胳膊伸到安野面前。
安野没再别扭，一只手抓住江哲远的胳膊。
江哲远两只手都握着横杆，像是做拉伸那样的，安野握着江哲远的胳膊，就像是握着降低版的横杆，高度刚好适合她。
“谢谢。”
“感谢的话考虑一下歌词的事，也不一定要成功，你先试试看。”江哲远眼睛看着窗外说。
安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我试试。”
江哲远挑了挑眉：“其实我们乐队还缺个主唱。”
“别的得寸进尺。”安野的语气又变得生硬。
江哲远勾了勾唇：“不喜欢算了。”
快到站的时候安野慢慢往后门挤过去，江哲远跟在自己身后下车。
“你在哪儿打工？”江哲远走路吊儿郎当的不知道是走还是蹦跶在安野跟前晃着。
安野又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