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肯定身处长舌鬼的胃里, 是因为她看见一只圆溜溜的小眼球,和它食道上的那颗相同,再加上熏人的酸腐味, 答案显而易见。
但黄晴晴状态不太对劲,她并未注意窗外的变化,而是紧盯驾驶位上的纸片人,眼神直勾勾的。
这时, 仿佛抵达了终点, 车猛地一停。
随后,车身开始融化, 车门缓缓开启。
乘客们起身,抬起了头, 它们的眼眶中空无一物, 找不到眼球的踪影, 走路姿势怪异,像漏了气的气球, 皮肤干瘪, 仿佛轻轻一吹便能将它们吹走。
“我的眼睛在哪?”
“呜呜……我的内脏不见了。”
“你看见我的眼睛了吗?我的眼睛告诉我,它看到了你。”
凄厉哭喊如同嘶嘶的风声, 萦绕耳畔。
戒备地凝视这群魔乱舞的景象, 叶奈棠握住黄晴晴的手,退到车门旁, 而黄晴晴顺从地随着她的动作移动。
仅剩下皮囊的乘客嘴唇翕动, 脑袋齐刷刷地转向出口旁的两人, 一面追问自己的器官在何处,一面逼近她们。
被黝黑的眼眶与贴着窗玻璃的血红眼珠眼珠所注视,叶奈棠没回答它们的问题,扭头观察四周。
眼珠开始撞击车窗,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车门外酸水翻滚,上边漂浮着未消化完成的内脏,水底有巨大的黑影晃动,仿若身处漩涡中心,秽物皆朝公交车游来。
在酸液腐蚀下,车子底部逐渐消融,以这融化速度,整辆车约在五分钟后毁坏。即是说,她们想逃出去,必须在五分钟内找到出路。
通常套路下,愈复杂的局面,击溃幻境的线索越是容易找。
然而叶奈棠一圈看下来,实在找不到破绽。
无奈,她松开黄晴晴,转而求助能为所欲为的qq商城。
果不其然,系统商店内有出售解决当前困境的强力道具。
只是,价格显示为2.99积分。折算成现金差不多3万元,买下它,叶奈棠觉得血本无归,大红包白抢了。
不过事关安危,应舍大钱换小命,虽然有些肉痛,但该花钱就得花钱,叶奈棠正要点击购买的时候,突然被身旁女生阻拦。
此刻,黄晴晴已恢复回平常的样子,她抓住她的手,甜美的脸上透出疲倦,嗓音沙哑:“不用买,我知道怎么做。”
“嗯。”
叶奈棠微愣,停止手里的动作。
接着,黄晴晴越过女子,走到纸片人司机面前,单手按住它薄薄的胳膊。
纸片人使劲挣扎,张大嘴作势要咬,却被黄发女生脸朝地甩到地上,然后她一脚踩在它的头上,干脆利落,这套举动仿佛做过无数次。
纸片人翻不过身,咬不到对手,便努力挣扎,妄图脱身。
但没用,它不断滑动手脚的模样,像极了鱼在砧板上弹跳,最终逃不开人的掌控。
叶奈棠无视周身密集的乘客,缓步走到黄晴晴身边,一眼望见纸片人背部上涂满的字。
那是由红蜡笔书写,字迹幼稚,笔画歪歪扭扭的,像是幼童写的,勉强可认出写的是什么——
「年迈的富豪娶了一位漂亮的妻子
孤僻的富豪双亲早死,也没有朋友
他被妻子关房间里饿死,妻子怀了别人的孩子
他化作恶鬼归来,毁掉妻子的容,挖了孩子的眼睛,喂饱了自己饥饿的肠胃
满肚子香醇的奶茶
软糯的粉圆与椰肉
停不下来了
再多吃一点
最后吐得到处都是」
联系初次遇见长舌鬼的情形,可以确认这些讲述的是它的一生。不过叶奈棠看得云里雾里,依旧找不出逃出去的线索。
黄晴晴瞟了它一眼后,蓦地,从衣服里掏出打火机。
然后,她弯腰用打火机点燃了纸片人的头,接而松开脚,冷眼看着它被焚烧殆尽的景象。
火势不断蔓延,顺着可怖的纸片人廷向车子。
明黄色的火光冲天,乘客们身体被烧得焦灼,叫喊声愈发凄惨。
当火花溅射到车外的酸水时,顿时恍若遇见油脂,腾地爆炸,血红色的眼珠和乘客在尖叫中消散。
而中央的两名女生安然无恙,火焰直接穿透过身体,她们好似在观赏全息投影,和它们不是一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与她们不相干。
很快,随着所有鬼魂化作灰烬,火光熄灭。
短暂的黑暗后,两人回到现实世界。
她们仍旧站在公交站台旁,一步未动。
似乎没什么改变,只是前方马路多了一摊酱红色物体,散发奇臭的味道,好像谁吐了一样。时间也过去大半,离惩罚任务开始时间剩35分钟。
“要么?”
黄晴晴问道,边摊开拿着打火机的手。
只见她的手心除了打火机,多了一卷血红色钞票。
运气不错,叶奈棠暗叹,原设定里超度厉鬼可能随机掉落道具,道具用途各异,危机关头能救人一命,是件珍贵的东西,但刷出来的概率感人,几乎忽略不计。
面对意外之财,她十分感动,然而拒绝了,“你收着吧,这是你发现的,应该你来拿。”
“问题是我就要送,你也没办法。”黄晴晴不容她拒绝,直接把它塞进对方口袋,然后收起打火机,想了想,又拿出来,“抽烟么。”
“不抽…”
“开玩笑的,我不抽烟。”
“是嘛。”
话题到这里结束,黄晴晴默不作声,她反复按压火机盖,细小的火苗窜出,火光给她白净的脸镀上华丽的金边。
看了眼时间,推测了下路程,叶奈棠建议道:“往前走的花街那边有个公园,半小时能到,我们要不要走过去?”
一来目前没车,二来方才坐公交结果发生那种事,为避免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不得已出此下策。
“好哦。”黄晴晴应道,随手把打火机扔进站台旁的垃圾桶,和戴眼镜的女子并肩前行。
在一排排的路灯照射下,她们的影子拉出无限长。
绿化道里时不时有小鸟叫唤,叫声宛如婴儿在哭。
一片僻静中,响起了黄发女生茫然的表述。
“你说,世上存在地狱吗?”
闻之,叶奈棠思索了会,回答:“我认为没有,古人幻想地狱,是对自己罪孽的一种开脱。”
“而且,如若有地狱,人间为什么还存在厉鬼。”
听完,黄晴晴勾起嘴角,心情变好般地说道:“这样啊。”
看着她的笑颜,叶奈棠转回头。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们终于抵达公园。
公园里的长椅上坐着不少情侣,道上也有三三两两的情侣手拉着手,空气中充斥着恋爱的甜道。
其中,有一位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单身汉,他坐在公园门口处的长椅上,见叶奈棠来了后慌忙起身,但视线触到她身旁的黄晴晴时,脸一僵。
此人正是李磊。
叶奈棠有点印象,不好装作没看到,便道:“李磊同学,你怎么来了。”
“啊…”李磊调整好表情,笑得比花更灿烂,“下午这不是发你消息,你没回,我当你默认了嘛,我就来了。”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瞅了眼黄发女生,接着左顾右盼,“雯妹,你就和黄女士一起吗?”
“哈哈哈…辛亏有我来帮你啊,事不宜迟,我…们……”
话到一半,李磊兀地瞪大眼,脸部抽搐,呆立原地几秒,继而头一撇,冲出公园门口。
他背影仓皇,恍如见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叶奈棠心里有了底,眼神瞥了一眼地面,发现映下的影子,除了她和黄晴晴,多了一道庞大的身影,悬浮在她们头顶。
它的脖子奇长,像根加粗的面条,顶端呈椭圆状,像是头部,下颚处张开,隐约可见几颗锋利的尖牙。
叶奈棠呼吸一滞,并不敢回头,剧情发展到这里,鬼怪获得了一部分行动权限,除了吓唬人,已经能伤人了。
死亡游戏的新手教程结束,越往后越凶险。
忽然,它动了,脖颈扭动,大脸盆子扑向两人。
黄晴晴敏锐地拽住叶奈棠向右一避,长脖鬼扑了个空,脸撞在石板上,瞬间尘土飞扬,它仰起脑袋,发出愤怒的低吼,再一次袭击她们。
趁躲避间隙,叶奈棠看清了它的全貌。
只见,该鬼有着巨大的脖颈,头发稀稀落落的,手和脚退化,挂在脖下,如同装饰品。它的脸极大,眼睛里全是眼白,没有瞳仁,大张的嘴巴里流下淡黄的口水。
一排细密而锋利的牙齿蠕动着,像只蜘蛛,毫无疑问,它的牙齿能轻易刺穿皮肤,嚼碎骨头,被咬上一口不是开玩笑的。
难怪李磊会被吓跑了,叶奈棠想,那长相实在惊悚,没了人的特征,完完全全是只怪物。
但它行动靠长脖爬,比较迟钝,躲避它的攻击游刃有余。
骤然,传来窸窣窸窣的摩擦声,公园的树后又钻出十来条长脖鬼,虎视眈眈地注视两人。
被包围了,根本无处可逃。
“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意外。”
黄晴晴心知躲不过,她柔声说,注视叶奈棠的眼神略带酸意,“你约的那个男人跑了。”
她手指自己可爱的脸,笑容甜腻,半开玩笑道:“将就一下吧。”
“什——”
另一边,色胆包天的李磊犹豫许久。
最终,他放不下到嘴的羊肉,退回去找雯琪,逃跑的措辞都准备好了。
结果,他发现怪物不见踪迹,也自然而然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她和她,嘴和嘴……
李磊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