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帅望看到姜宏正在闷闷地独斟独饮。()
屋里有点暗,小窗的光打在侧面象个剪影。
门口站岗的居然是吴言(是的,改姓了),这小子当年在宫变时救了姜宏,又是小韦养大的孩子,大约这是温和监控的意思,帅望笑道:“你这是,噢,锦衣卫了,站远点,别招皇上心烦。”
吴言默默躬身,示意手下退开些。
姜宏闻声抬头,大喜:“韦帅望!”扑过去抱住:“你可回来了!”
韦帅望笑:“哎呀哥哥,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吗?”
姜宏气急败坏地:“你看看你老婆,她这是啥意思啊?她不想当皇帝就不当呗,干嘛爆炸似的?再说了,我觉着她也不象不想当的样啊!她这该不是要宰了我吧?”
帅望问:“我说皇帝哥啊,我老婆怎么你了?你好好的皇帝不当,非要玩禅让啊?你非要让,你也得商量一下吧?这下子我老婆觉得你这是挤兑她,让她归政啊,她当然怒了。”
姜宏气急:“我敢让她归政?”指指外面的守卫:“你看看,你看看,我是瞎子啊?我让她归政!”
韦帅望想不到他还气了:“这改朝换代的事,你都不商量一下就直接上了?”
姜宏道:“我这不是最近一直想着怎么商量嘛,可你总也不进宫,我手下这些个废物连去王府找人的胆也没有,我闷得要死,喝多了点,他妈的早上太监一个劲的叫啊叫啊,告诉我万机待理事必恭亲,我越想越生气,这活本来有我没我都一样,干嘛非折腾我啊!早朝时你老婆跟个老母鸡似,咯咯达咯咯达,什么爱惜身体什么为天下立行,就我这点本事,我立得着吗?就算是演员吧,老子出演几十年了快,天天天不亮就起床,我容易吗?起床气加上酒气上头,我就这么干了!”
默默低头回想一会儿:“你老婆当时那表情……”想笑,然后又惊悚了:“然后,就铁青脸了。你说至于吗?这事我又不是从没说过,我跟她提过了!”
韦帅望倒憋不住笑了:“那大臣们啥反应啊?没齐声拥护吧?那就是不赞成啊,所以陛下你就安心做皇帝吧。”
姜宏微微怅然:“可是也没反对啊。”
韦帅望乐得:“果然吧,都被你给吓傻了,你说这事儿干的。”
姜宏道:“这帮二叉这会儿醒过味儿来大约正自抽嘴巴呢,这么好的向新王表忠心的机会居然没抓住。”大乐。
虽然又惊又怕,还是觉得自己大约是整了芙瑶一道,这感觉好爽。尤其是那张完美面孔上的惊愕表情,真他妈爽呆了。
帅望道:“咱就明人不说暗话吧,芙瑶大怒了,她倒是觉得当摄政王很不错的,对你这位皇帝哥也没啥太大不满,反正不起床她就安排人。现在你这么一整吧,她觉得如果不归政于皇帝,简直有点公然冒天下之大不讳了。那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别枉担了这个名。我也知道这么干不好,可是明显你这样整,她已经没有好的选择了。所以……”
姜宏道:“大爷饶命,除了让我死,干啥都行。”
帅望笑道:“你是哥啊,我能让你死吗?咱现在就商量一下,你要是禅让呢,你就退位称王,我感觉吧,忽然间给你磕头的变成等着你磕头的了,这心理上不太好转这个弯。你看大哥你江山都让了,你弟媳也不好意思受你一拜,所以,咱干脆这样,你就称病不朝,然后传位得了,不管你是传给你外甥,还是传给你姐,咱都尊你为太上皇,您依旧后宫里住着,御书房您爱去就去,不爱去拉倒。你姐姐天天给你早请晚省,不管啥事,您吩咐一声,天下没人敢驳您面子,哥你觉得怎么样?”
姜宏大喜:“小韦,你就是我亲弟弟啊!”抱住大力拍打:“这就是我梦想中的生活啊!啥也不用干还能吆五喝六的!我发现了,我天生就是当太上皇的料啊!”
韦帅望一开始觉得,我擦,人人不都是这样吗?谁不是当太上皇的料啊?转头一想,还真不是,多少人修身齐家还不成呢,就乐意指点江山,象姜宏这种,“滚,有事别找我,没事也别找我”的人还真难能可贵。
韦帅望大力回拍:“你说得对,大哥,你这纯是天赋啊!”
姜宏疑惑地看看小韦,我去,你骂我呢吧?
韦帅望再次拍拍他:“道法自然,大哥从来不想折腾,这就是有道之君啊!”
姜宏点头:“就是,你看老子坐天下,啥也不干,国富民强了吧?这就是道行!”
韦帅望点头:“你最后不折腾一下,就完美了。”
姜宏道:“擦,我知道是完美了,还是完了啊?这事儿有准吗?做太上皇,这才叫完美了!”想了想:“哎哎,我称病不臣,你不会让我病死吧?”
帅望白他一眼:“大哥啊,我就指着你长寿,咱好同年同月同日死呢。”
姜宏想了想:“对啊,头上三尺有神明,亲弟弟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一句话说出口,哥要死了,你多晦气啊!”
韦帅望搞定了姜宏,回复芙瑶,没事了,说定了,皇上先称病,三天二头上个朝,然后慢慢退到后台,然后等哪天觉得水道渠成了,就退位,尊个太上皇。
芙瑶良久,长叹一声:“摄政也挺好,不过,我倒是真的有点,希望给孩子个……只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韦帅望沉默一会儿:“人选择不了出身,所以,有几个人能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呢?”
芙瑶拍拍自己:“我。我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其中酸苦,不必再提。”
帅望点点头:“倔强的女子。”
芙瑶微笑,她以为韦帅望会说坚强的女子,结果小韦说倔强的女子,这里面的差别,貌似一种是不倒下的坚持,另一种是不改变的固守。芙瑶想了想:“你坚强,我倔强?”
帅望微笑,轻轻吻一下:“柔顺是后妃的美德。爷是用过飘柔的发丝。”
冬晨急冲冲走过来:“帅望,我听说……”
韦帅望道:“你要管你就当掌门,你要不当掌门,我反正也没上任呢,咱俩谁也管不了,非要聊聊的话,你等我打壶小酒,咱们一起八卦一下。”
冬晨气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帅望道:“皇帝退位。”
冬晨沉默一会儿:“定了?”
韦帅望道:“啊,要不我们家周公就得流亡,这事不能发生,铁定的。”
冬晨道:“是忠是奸最后自有分辨。”
韦帅望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若是当时……”
冬晨道:“行了,这事儿我还不知道呢,你也有猜错的时候,我是说你不能兼任教主。不过退位的事既然你提了……”
韦帅望这个哭笑不得啊:“我真他妈嘴欠啊!不过,掌门咱还没交接呢,这么大事,没人报给你听?街头巷尾也该传开了吧?你都不打听一下?”
冬晨终于沮丧了:“打探消息一直不是我强项。我既然已经说辞了,事情应该是通报给——你师爷了吧?”
帅望沉默一会儿:“你想让我怎么做?”
冬晨问:“皇上退位,是什么意思?”
帅望道:“你自己去打听,皇上在朝堂上当众说禅让,你随便去问谁,我也不过是听说。”
冬晨愣一会儿:“禅让?”
帅望笑:“你俩不是商量好的?”
冬晨苦笑了:“既然是禅让——事已至此,想必多说无益。”
韦帅望点头:“你不用跟我评论这件事,这会深深伤害到我,对这件事又毫无补益。”
冬晨点点头:“好,如果我了解一些事之后,觉得需要谈的话,再说。”沉默一会儿:“我不希望开这个先河,你即是掌门,又是教主……”
帅望道:“这个,魔教一来没走上正轨,二来内乱未平,我暂时无法放手,做不做掌门的事,你可以同冷家其他商量,这个,我是被动接受的,兄弟你的位子,你不给,我是不会抢的。”
冬晨点点头:“好吧,我同冷家人商量,如果商量不成的话,你能稍让步吗?”
帅望轻叹:“你何必这样为难?厚厚脸皮就过去的事,为何要辞职?”
冬晨半晌:“如果,我不能公平对待所有人,我有什么权力再要求你呢?除此之外,你做的都比我强,我只是,一直在坚持,实现我们当初曾经一起憧憬过的事。韩叔叔说,我有责任弥补过去的错,就是,坚持为一个更好的未来努力。我觉得,我们都曾经厌恶谎言欺骗与杀戮,但是掌门的生活,似乎离不开谎言与杀戮,所以……”冬晨沉默一会儿,轻声:“对我来说,掌门生活就象面对一碗落了老鼠屎的饭,光是看着,已经是种折磨了。如果我放过冷兰,不处罚不要求她倒歉,我就玷污了我自己的公平原则。如果我要求冷兰道歉,她是一定会为我这样做的。”冬晨微笑:“兰姐一直为我忍耐,我自己的梦想,不是她的梦想,我不能再让她继续为我付出。所以,帅望你懒了这么久,也该出点力了。”
韦帅望终于一手搭冬晨肩上,稍带点同情:“冬晨,你就是,一直不变的,各种洁癖,然后把自己吃不下的饭让老子替你吃掉再嫌弃老子不干净的人,是吧?”
冬晨想了一会儿:“是啊,有什么不对?”
韦帅望郁闷地:“没有。”所以我跟你较什么真,我只管说“呸”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