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玩了好几轮,花矖终于作完了画,她画的是席间菊花,一盆盆的菊花开的热烈绚烂,鲜亮夺目,菊花之后还有绰绰的人影和桌几,赏秋游乐,意蕴含蓄,余味无穷。
元意忍不住看了一眼保持着微笑的花矖,心道人不可貌相,就算是天真活泼的少女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心思。从这幅画的笔法可以看出,隐隐有着她的痕迹,看来花家的人曾经打探过她的过去,曾经她在嫏嬛北院可不是一样画出了一副工笔游春图么。
每一个人都有为自己的未来奋斗的权力,曾经她如此,现在这些女孩也一样,元意并没有觉得冒犯,反而微笑地点头,“以你的年纪能做出此画,已经算是不错了。”
听到元意的赞赏,花矖顿时兴奋不已,就连其他的姑娘看向花矖的眼中也有了歆羡之色。
别看侯爷夫人平日里不动声色,低调示人,她的名声在外人的口中还是广为传颂的,而她出神入化的画技,更是无人不知。先别说她曾经被昔日状元郎兼驸马刘栾辰自叹不如的工笔画,就连近日京城流行的油画,她也有开宗立派的地位。
可以说,被广大士子承认的侯爷夫人,已经不是简单的闺阁女子身份存在了,更多的是一个才女的象征,像古时的班昭和易安居士,都是在某一方面成就极高的女子,地位是一般闺阁之人难以企及的。
如今花矖的画作能得到侯爷夫人亲口赞赏,简直和一般学子得到文学泰斗赞赏一般无二,是天大的幸运,就算是今日花矖不能入侯爷夫人的眼成为她的弟媳,日后她若是说亲,光是提一句她的画作曾被侯爷夫人赞赏过,也能加上不少分。
花矖虽然性子活泼,但并不代表脑子愚钝,自然明摆着这一句赞赏代表着什么,她知道这幅画虽然画得不错,但是比起侯爷夫人的手笔,不知差上多少,这儿一句不错,应该是看在两家的情面上。
于是感激地福了福礼,“多谢侯爷夫人美言,小女技艺不甚成熟,还需多加练习。”
她的态度不骄不躁,难得还算知情理,也算是不错。元意朝她点点头,笑道:“熟能生巧,正是这个理。”
大家又重新入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花矖被赞在前的关系,之后也有好几个姑娘选择了作画,但是技艺都属平常,再也没有得到元意的赞扬。
看到大家心思已变,元意开始觉得无趣,就在这时候,绣球落在了王静言的手上,她才精神一震,看向王静言,问道:“不知王姑娘有何选择?”
说真的,席上的姑娘基本都轮了一遍,各种各样的才艺差不多都展现完毕,大家都有了审美疲惫,王静言想要出彩并不容易,除非她像颜婉玉那样极擅某技,或者像花矖另辟蹊径。
就在元意揣测她要做什么的时候,王静言已经把绣球搁置在案几上,浅笑道:“小女作诗一首吧。”
其他姑娘脸上多多少少都露出了乏味的表情,元意却嘴角微挑,冲她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到了这时候,元意不得不赞叹这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名单上的几个女子,都用尽手段来吸引她的注意力,为得是能得到她的好感,也不乏为曲线救国的手段。但是王静言不同,她出手就是直取要害。
安陵的名声在京城可一点儿也不小,只要稍稍打听就能知道,他最擅长和最喜欢的便是作诗,在皇帝还是睿王的时候,曾经对他的诗作称赞有加,在文人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如今王静言可不是投其所好么。
毕竟,元意是给安陵选媳妇儿呢。
王静言走到案桌前,铺了一张宣纸,蘸墨落笔,秀气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稍稍一会儿,就写出一首诗。
旁边有人轻声念出:“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
元意虽然不擅作诗,但是欣赏水平还是有的,闻之拍案叫绝,“此诗甚之作,不敢攀比他人。”
众人大惊,这是侯爷夫人今天以来最高的赞赏,就算是花矖,得到的也不过是不错而已。但是此诗确实出众,大家也生不起不服来,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元意看出了众人的心不在焉,想到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大家也该疲乏了,于是再玩上几圈,每个人都有机会玩过一遍之后,便起身送客了。她给每个人都备了些小礼物,从神情上看,大家都很满意,她心情也甚好,送走最后一个人之后,才回了流轩院。
因为已经习惯了流轩院这个名字,在搬进来的时候,萧恒沿用了这个名字。流轩院是这座宅子的主院,毕竟萧朔已经祈休赋闲爱你,今后当家做主的便是萧恒,所以他和云氏住在后面的福禄堂,环境清幽,是家中老太爷和老夫人的专门住所。
今日是休沐,不管萧恒还是鸿奴,都有空在家,此时正在房里逗双胞胎玩,听到婢女的请安,纷纷看向元意。
“怎么这么快就完了?”阁楼距离流轩院并不远,他待在这里,听了一早上断断续续的琴声,不用去看就知道那里气氛不错,故而有此一问。
元意夺过鸿奴手中的拨浪鼓,对着双胞胎一阵摇晃,嘴角微翘,“时间不早了,便让她们都回去了。”
被抢了拨浪鼓的鸿奴嘟了嘟嘴,哀怨地看着元意,然而元意的视线正落在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双胞胎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他。萧恒便揉了揉他的脑袋,“让你阿娘玩一下。”
鸿奴自认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让一让亲娘也没什么,颇为大方地点了点,重新趴在床沿逗着双胞胎玩。
萧恒又揉了揉了他的小脑袋,才重新看向元意,嘴边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笑容,“你今天这么开心,莫不是找到了中意的弟媳?”
元意的眼角微勾,眉开眼笑,“你都猜到了。”她把拨浪鼓还给鸿奴,拉着萧恒到一旁坐下,凑到他耳旁,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觉得户部侍郎之女如何?”
谁知萧恒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一直在那儿笑,元意嗔了他一眼,“跟你说话呢,笑什么。”
萧恒咳嗽了几声,才忍住喉间的笑意,“在自个儿家里,你怎么像做贼一般。”
元意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太过小心了,但是萧恒眼中的戏谑让她不爽,坐直了身子,喝了一口茶,斜睨着他,“事关女孩子的名声,我自然要小心点儿。”
但凡是耍嘴皮子,萧恒一般都斗不过元意,赢了还会把人惹恼,所以萧恒早就学乖了,一般都不会和她顶嘴,于是很识相地承认错误,“好吧,好吧,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她既然如此谨慎,怕是对那位女子满意的很,于是便回了她方才的问题,“王家女的家教不错,户部又是实缺,户部侍郎王琅的官声不错,说不定他的职务还能再升一升,和他结亲确实不亏。”
听到萧恒的附和,元意更加满意了,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既然如此,我这就告诉父亲去。”
她刚站起身,就被萧恒按了下去,只见他满脸无奈,“大中午的你跑去做什么,而且,你一身酒气,跑去岳父面前难不成是讨骂。”
元意老脸一红,她在席上喝了不少酒,身上也有一股酒味,若是被父亲看到,肯定少不了一顿说教,要知道,已经当姑娘家的时候可没少被他禁酒。
难得看到元意这副样子,萧恒觉得有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被回过神来的元意扭了一圈腰间的软肉,他虽然挺享受两人之间的打情骂俏,但是时间地点不对,他不得不妥协,给她台阶下,“午膳的时间到了,先用了膳,午休之后再去拜访岳父大人如何。”
“也好,父亲的身体不好,不宜在这个时候劳动他。”元意严肃地点了点头,转而吩咐樱桃,“让厨房上菜吧。”
元意在席上吃了不少点心,这会儿不怎么饿,主要是萧恒和鸿奴父子两为了等她,此时还没有吃饭,她便陪着喝了一碗粥,填了填肚子,若是饿了,等到午睡后再吃点儿也无妨。
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忙碌不停,元意确实累得不轻,泡了热水澡之后,就歪到榻上沉沉睡去,醒来是发现时间还早,索性便去书房画了一张王静言的画像,到时候给安陵那小子看看,逗一逗他那颗思凡的少年心。
下午的时候,等到大家都有空了,元意便把双胞胎抱给云氏看着,她则是和萧恒带着鸿奴一起回了朱府。
说起来她一年到头经常往娘家跑,根本就不像个出嫁女,也就是萧家的人宽宏大量能够容忍,换了别人,还以为她嫌弃婆家呢,她这一生除了一些波折,总体上过得极为顺意,故而她希望自个儿照看着长大的弟弟也能讨个好媳妇,日后的生活才没那么多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