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把鸿奴留在了正院,元意拜别之后又去探望了思恩,最后才终于回到了流轩院。虽然她离开了许久,但是院子中的摆设都没有变过,而且干净整洁,可以看得出经常有人洒扫,一看到她,院子中的下人都激动地跑过来见礼。
含冬本来端着一盆水,看到元意,整个人都呆住了,继而就欣喜若狂,竟是顾不上规矩,大喊起来,“娘,少夫人回来了。”
哐哐的一阵动静,一个妇人匆匆地跑出来,一看到元意,眼睛立马就红了起来,几度哽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元意心里又酸又涩,总算深刻体会到了古代别离相见的艰难,想来大家也没想到会这么早就相见吧,更甚至,她去的还是边关,危险重重,京中不知道该有多担忧。陈嬷嬷不过是下人,知道的消息也不多,恐怕这些日子都是惶恐度日,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失态。
她的心顿时软了下来,紧紧地握着陈嬷嬷的手,展颜一笑,“嬷嬷,我回来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陈嬷嬷连忙擦着眼泪,视线不离元意的脸庞,不停地点头,“老奴这是高兴啊,姑娘总算是回来了,都瘦了。”
元意不虞她再伤心,搀着她的手走进房间,笑盈盈道:“有嬷嬷在呢,就算我瘦成竹竿都能胖回来。”
“姑娘可能仗着老奴,都是当娘的人了,还不知道轻重。”陈嬷嬷破涕为笑,慈爱又温和地看着元意,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目光落在元意的小腹上,“老奴这次一定要给姑娘好好补补,来日好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
元意笑了起来,“都听嬷嬷的。”她这时候才觉得累,懒洋洋地往榻上一靠,长舒了口气,“还是自家里舒服。”
“那是,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嘛。”
一旁的腊梅笑嘻嘻地说道,成功地把元意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在元意灼灼的视线喜爱,腊梅有些发憷,缩了缩脖子,吭吭哧哧地说道:“少夫人,你别这样看着奴婢,奴婢怕。”
元意被气笑了,“你还有怕的一天,我看你这小妮子是无法无天了。”
腊梅扭了扭身子,怯生生地看着元意,“少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么倒霉地被皇上给问出来了。”赏赐的十两黄金虽然荣耀,但是拿着也很烫手的。
元意冷哼了一声,“从今天起,你一个月不许讲话。”
“少夫人,会憋死奴婢的。”腊梅只觉晴天霹雳,不可置信地看着元意,“换个惩罚行不?”
元意微笑地摇头,腊梅顿时万念俱灰,哀怨地看了元意一眼,垂着小脑袋出去了。陈嬷嬷在一旁看了全程,好笑地摇头,“腊梅这丫头,还是这么会耍宝,要让她一个月不说话,不知该有多折磨呢。”
“这小妮子口无遮拦的,让她长长记性也好,免得以后什么话都说。”虽然腊梅看着有分寸,就怕她兴奋起来不管不顾,到时候祸从口出就来不及了。
陈嬷嬷赞同地点了点头,让含冬端了水进来,亲自伺候元意洗了脸,才让她上榻休息,至于院子中的一干事物,等到元意睡醒了再禀报也不迟。
元意一觉睡到大中午,饥肠辘辘地吃了点东西,听了陈嬷嬷禀报了院子中的大小事务,就有下人通报,有客来访,让她去正院。
进去了才知道,原来是堂嫂周氏和伯娘林氏来了,还带了四岁的小皮猴萧俊,虎头虎脑地颇是可爱,此时正小大人似的要抱鸿奴,吓得众人用手虚拦着,就怕他把鸿奴给摔着了。
鸿奴长得结实,就是元意抱着他都觉得吃力,更何况只有萧俊,他吭吭哧哧了半天,憋得一脸赤红,只是让鸿奴稍稍离开凳子而已。
萧俊泄愤地捏了捏鸿奴乐呵呵的小脸,嘟囔道:“弟弟猪猪。”
元意忍不住笑了出来。周氏看到了元意,立马就尴尬起来,毕竟她儿子才骂了人家儿子,心里大约也有些不舒服。
周氏纯粹是想多了,小孩子的玩闹而已,元意并非小气之人,心里隐约知道周氏是有意和她保持距离,从而疏远了。其实理由很好猜,她的丈夫萧永和萧恒一同科考,两人的前途却是天上地下,特别是之前的萧恒名声还不怎么好,陡然的反转落差大概让她不适应。
妯娌之间难免会有攀比,好在已经分家,相处的时间不多,元意也没有去计较她的小心思,自然地笑了笑,蹲下身子摸了摸萧俊的脑袋,说道:“俊俊的年纪还小呢,等到长大了就有力气抱弟弟了。”
看到元意,萧俊的眼神一亮,“婶婶,你说真的?”难为他竟然还记得她,元意顿感惊讶,笑着点头。
鸿奴搂着元意的脖子,撒娇地拖长了声音,奶声奶气地喊道:“阿娘,鸿奴好想你。”他说完,还挑衅地看了萧俊一眼,小眼神颇是得意。
围观的众人颇是好笑,小小年纪,好胜心就已经这么强了,元意无可奈何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哭笑不得。然而萧俊大概是神经大条没有看出来,反而一副好哥哥的模样,拿了玩具招呼鸿奴过去玩了。鸿奴以往都是自己一个人,如今有同龄人陪着玩大概很新奇,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得不亦乐乎。
众人收回是视线,元意这才有空和大家打招呼,几个女人围起来又是一通家里长短。云氏大概是担心元意累着,大多都主动接过话头,几番下来,林氏婆媳看出了些端倪,互相交换了眼色。
“说起来鸿奴的生辰也是这几天了吧,弟妹可打算大办?”这时候突然想起鸿奴咯咯的笑声,林氏突然想起似的,转问云氏。
云氏点头,“我的乖孙可不能委屈了去,正好趁此机会让大家来府上聚聚,也免得每日拜访,累人。”
她说着,还特意看了元意一眼,元意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云氏这是想着趁着鸿奴生辰的功夫,一下子招待了那些要拜访的人,应该是担心元意给累着了。
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元意的心里就像在温水里泡了一圈似的,舒服得快要冒泡了。只是,想到萧恒之前的顾虑,她有些迟疑。
“娘,要不要和爹商量一下,毕竟从远才刚回来,大肆宴饮不知是否太过招摇。”
云氏倒是没有被元意反驳的不悦,毕竟鸿奴是元意的儿子,她舍得委屈自个儿的儿子,哪里有什么坏心眼。心底反倒愈加赞赏,不恋慕虚荣,这是她自己也难以做得到的。
沉吟一会儿,云氏不敢擅做主张,毕竟元意说得也有些在理,“那我今晚问了老爷再做决定吧。”
林氏反倒不明白两人的顾虑,“从远可是打了胜战的大英雄,弟妹和侄媳妇儿担心些什么,要是连自个儿的生辰宴也要左右顾忌,未免也太窝囊了。”
此话一落,元意和云氏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不得不说,林氏说得对极了,这样实在是太窝囊了。
周氏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见此悄悄扯了扯自家婆婆的袖子,林氏这才反应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笑了一声,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只是之后大家都心不在焉,林氏等人便匆匆地回去了。
萧恒直到下午才回来,还没来得及见元意,就被萧朔带去了书房,两父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整整一个下午都没出来,等到一家团圆见面,已经是在傍晚的饭桌上了。
云氏自然又是牵着萧恒的手声泪俱下的慰问兼斥责了一番,最后还差点就要当场扒萧恒的衣服看他的伤口,把一旁的元意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到萧朔冷着脸咳了好几声,云氏才抹着泪收回手,视线依旧不利萧恒。
逃得一劫的萧恒惊魂未定地坐到元意身边,躲在桌子上的手挠了挠元意的大腿,“意儿怎么光在一旁看热闹,也不过来救救场。”
元意忍着笑,睨了他一眼,“娘亲一副慈母心肠,你受着就是,哪那么多的牢骚。”
萧恒几乎要泪流满面,当初婆媳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意儿好歹还站在他这一边,现在可好了,两人相亲相爱,到时候他两个出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不禁把鸿奴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小脑袋,在他额头亲了一口,“乖儿子,爹爹只有你了。”
元意实在忍不住撇了撇嘴,无语地看着显得异常轻松活泼的萧恒,好奇问道:“究竟什么事儿,值得你这么开心?”
谁知萧恒那厮竟然长眉一挑,眉眼风流地觑了她一眼,笑得异常得瑟,“保密。”
元意气得牙痒痒的,桌子底下的脚使劲地在他的脚背磨了磨,皮笑肉不笑道:“胆肥了啊,还敢和我保密。”
萧恒抽了抽嘴角,脸色不变,“仔细点儿,别膈着脚。”
元意心知是问不过来了,淡淡的哼了一声,便没有再理会他,刚转头,正好对上公婆两人了然的目光,耳后一红,连忙端正严肃地坐好。
至于萧恒那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反倒是淡定地招呼了下人,“上菜,别饿着了爷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