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萧全等人终于从后宅出来,而他手中拿着的几张信件,顿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萧恒侧眼看向李族长,对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信手拿了最上面的一封,扫了一眼,唇角浮出笑意,递给了萧全。
得到示意,萧全立马明白,拿着信件对众人念了出来:“知府大人,王子腾格里塔拉不日将往晋阳,届时王子将拜访大人和李大人,共商大事。”之后,萧全又把信件反过来,让大家都能看到信件的印戳。
大家都惊骇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廖子清,虽然心中有了预感,但是在亲眼看到证据之后,大家还是颇为震撼。这时的文人看中气节,万万做不出通敌卖国之事,此时此刻,不仅外边的百姓激愤,连公堂上不少乡绅官员都面露不耻。
廖子清在听完萧全念完信件之后,就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这些信件就像就像**,让他日夜难安,他不是不想把它们烧掉,但是他为人谨慎,谋划周全,本来想要用之制衡某人,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了通敌卖国的铁证。
他本来这些信件放在密室之中,萧恒的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再次看向坐在公堂上的年轻人,他心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不敬,满心地后悔,若是他昨日没有听了某人的话,前往都督府逼迫就好了。
后悔和愤恨斥满他的心田,双眼变得猩红,本来还有几分儒雅的面容狰狞无比,“大人容禀,下官有话要说。”
“哦,廖大人有何事要说?莫不是信中的李大人?”萧恒似笑非笑地看了李族长,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顿时让大家恍然大悟,他们光注意廖子清,竟然忘了信中还提及了一个李大人。
众人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李族长,廖子清和李玄阳交好是众所周知的事,虽然李玄阳只是正四品的散官中奉大夫,但是李家底蕴深厚,廖子清这个正四品的实权知府,还是李玄阳扶上来的,廖李两人是通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为过。
所以众人都忍不住怀疑,信中的李大人是不是李玄阳,毕竟在晋阳,能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个地步的,也只有他了。
李玄阳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双眸含威,“廖大人,通敌卖国一事,事关重大,还请慎言。”
这简直就是**裸的威胁。
心思敏锐的人察觉到了端倪,眼中震惊,连忙向萧恒看去,意外的是,他竟然毫无怒色,竟然还有意偏帮李玄阳似的,颇为赞同地点头,“廖大人,李大人所言极是,若是没有力证,构陷朝廷官员,罪加一等。”
廖子清浑身一震,突然间想起,他所存的信件中,虽然有提及李玄阳,但是也只是代称,至于李玄阳,更是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把柄,可笑的是,他还妄想用这个虚无缥缈的证据去威胁他。
他突然明白,在这一场关系中,他一直都是被预备放弃的棋子,不然腾格里塔拉那边也不会对李玄阳的名字避而不谈。
廖子清面如死灰,他苦笑一声,“大人,下官不敢妄言,但是可以指证李玄阳李大人与突厥人有贸易往来,曾贩卖大量的铁石于突厥人。”
朝廷虽然把铁矿石纳为官有,但是一些大家族还是有些丝矿,但是因为数目不多,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真是拿珍贵的铁矿与突厥人做买卖,那可真是胆大包天了,这罪名仅次于通敌卖国。
“大人,此乃廖子清的攀咬污蔑之言,下官从未做过此等事,请大人明察。”李玄阳立马就站到公堂中央,开始辩解。
他把铁石卖给突厥人一事做的隐秘,账本也是毫无缺漏,没想到还是被廖子清给察觉了。虽然不怕彻查,但是这等通敌叛国之事只要是沾上了一点,就麻烦至极,本以为神鬼不知,没想到竟然是百密一疏。
“本官自然清楚,李大人乃名门之后,怎么会做出叛国之事。”萧恒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暗光,薄唇一勾,转而道:“不过事关重大,本官不敢擅专,要禀明圣上乾坤独断。所以李大人得暂且放弃丝矿采伐,就让其他家族代为管理,尔等以为如何?”
萧恒转而看向一旁其他二等家族的座次,其中就有与萧恒交好的赵家和邹家。对于两家来说,这相当于天下掉馅饼的没事儿,晋阳不知有多少人垂涎李家的私矿,但是李家势大,占山为王,他们动手不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哪里还不同意。
所示代理,就等于有了使用权,况且没有期限,什么时候查清楚还不都是都督一句话的事。以他们和都督的关系,两家不用说就是占了大头。
于是他们喜不自禁地站起来,对萧恒垂手,“但凭大人做主。”
李玄阳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家族中最主要的产业易主,怒火攻心,几欲吐血,但是今日他在公堂上一直都处在弱势,不管是那个暧昧的李大人还是与突厥的交易,都禁不起深查。这么一下来,他总算是看明白了萧恒的把戏,从净空法师开始,一环扣一环,都是为了如今这个结果。
因为他手法干脆,萧恒找不到证据,无法把他彻底搬倒,所以先是砍他一员大将,又暗自威胁,这些都是在做给他看的,逼迫他让出矿产权。他相信,如果他继续否决了,那么他的身上将会扣上一个通敌卖国的帽子。古往今来,有多少家族因为沾上这个罪名而落败,就算是他晋阳李家,也丝毫不例外。
本来以为高枕无忧,没想到初来乍到的萧恒,竟然在短短的一天当中,做了如此周详的准备,连他都吃了大亏。相信在今日过后,没有谁在敢小觑这个年轻的都督大人。
被当做了儆猴的鸡,尽管心中扭曲得可怕,李玄阳不得不估计全局,默认了萧恒的逼迫,忍痛道:“下官谨遵大人判决。”
萧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最真诚的笑容,拍了拍惊堂木,下了判词,“经过本官审判,案情基本清楚,峰顶寺理事净空法师与知府廖子清勾结突厥人,通敌叛国,罪情严重,即日起押解回京,等待圣裁。”
通敌叛国的罪状自然不再是他一个节度使能够判定了,还有那个信中的李大人,就等大理寺调查。所以李玄阳虽然逃过萧恒这一茬,但也够他时间忙着去填这个篓子。
廖子清和净空法师面如死灰地被拖了下去,萧恒才有心思看向明心和尚,按理说此人也是从犯,但是要如何处置,他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正在为难间,一直都在沉默的元一方丈突然站起来,对萧恒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道:“大人,此子颇有悟性,佛缘甚深,只是误入歧途,让老衲把他带到佛前请罪,日夜为晋阳百姓祈福,洗清他的罪孽。”
萧恒沉吟了一番,看了看外边没有异议的百姓,心中有了计较,“方丈佛法高深,度化众生,有此慈悲心肠,实乃明心之福。希望明心和尚以后能以天下苍生为任,重悟佛法。”
峰顶寺的和尚在百姓中威望甚高,元一方丈更是达到神圣的地位,他都开口请求,不管是为了什么,萧恒都要给他这个面子。
“阿弥陀佛。多谢大人成全。”元一方丈微微一笑,“大人若是回京,替老衲向道一方丈问一声好。”
“这是自然。”萧恒点头,虽然道一那个老和尚老不休,但是此次能够把元一方丈出来镇场,多亏了道一这层关系。不然他把峰顶寺的和尚都带上公堂,这种冒犯佛主的放肆之事,外边的老百姓恐怕没一个原谅。
萧恒惊堂木一拍,宣告退堂,几家欢喜几家愁,恭恭敬敬地退了堂,外边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去,不用猜测也能知道,晋阳未来一个月的话题,都将是今日的案审。
等到人群散尽,萧恒才下了公堂,走到元意的身边,露出了笑容,“意儿,今日的热闹看得还尽兴?”
刚刚一直都在断案,没精力观察元意的表情,现在结案了,他还是想要知道她的评价。
元意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清幽明透的眸子映入他清俊的容颜,许久之后,才粲然一笑,扑到他的怀里,笑道:“从远真厉害,没想到你断案也是如此厉害。”
萧恒的微微退了半步,搂住她的腰身,方才还稳重威严的俊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得瑟,就像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炫耀道:“你家夫君我文武全才,雄韬伟略,无一不精,小小断案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他这样自吹自擂的话元意听了不止一遍,今天第一次没有觉得虚假,反而点了点头,“你确实当得这些。”
回应她的,是一阵低低的笑声,低沉而性感,就像悦耳的音乐一般让人忍不住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