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天气越来越冷起来,元意抱着汤婆子看着外边纷纷扬扬的雪花,想到明日就是元怡的生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门帘被人掀开,萧恒走了进来,尽管撑着伞,他的鬓角和衣服上都粘上了些白莹莹的雪花,看他的双唇冻得发紫,元意连忙过去解下他的斗篷,拍掉他身上的雪花,低头一看,连朝云靴上都是湿漉漉的痕迹,便对着外边的奴婢喊道:“杏红,去打盘热水进来。”
萧恒顿时眉开眼笑地享受着她的服侍,听到她的吩咐,道:“不用麻烦,这就可以了。”
元意没理他,而是看向他,问道:“手套送到睿王府上了吗?”
“爷亲自送的,意儿放心。”萧恒揽着她坐在炕上,玩弄着她的芊芊十指,看到手上有些被针扎的红肿,顿时心疼,道:“你这手套人家有经验的绣娘只需拆一下就知道怎么做,你何必又再次送上去。”
“我知道,怎么说也算是一点心意。”
在马场回来之后,元意便让人照样做了皮革手套给和嘉公主,但想到是送到睿王府,便也给睿王妃做了一对。前阵子天气愈冷,冻着手指通红,元意便重新让人做皮毛手套保暖。
这么一弄出来,就不得停歇了,她自己有了一双,萧恒怎么也做了一双。云氏和萧朔是长辈,自然也不能少,至于安陵和朱父,之前元意虽然也给他们做了,但是今年的份也不能少,还有后院的姨娘,意思意思地添上了一份。除了亲密的几个人是元意亲手缝制的,其他的都是让芭蕉几个赶制出来的。
后来萧恒带着手套出去了一趟,被那些公子哥儿看上眼了,纷纷讨要到府里来,元意无法,只好让芭蕉几人与府上的针线房一起赶工,但凡与萧府有些关系的人家都送去了。如此一来落了和嘉公主也不好,元意便亲自赶工,做了一个样式别致的手套让萧恒带给睿王。
这时杏红已经打了热水进来,元意也不用丫鬟服侍,亲自拧了帕子,替他擦了擦脸,又把水倒到洗脚盆里,道:“你泡泡脚。”
萧恒倒是没有拒绝,三下两下地脱掉鞋袜,把脚伸进去,顿时舒服地舒了口气。他又脱了元意脚上的袜子,按倒水里,道:“意儿与爷一起洗。”
元意的双脚小巧白嫩,与萧恒明显大了两个号大脚简直是天差地别,她的脚刚放下,萧恒就不安分地用脚趾挠她脚板,痒痒的元意下意识地缩了回来,却被萧恒的大脚半路拦截,最后小脚陷入敌人包围,任人宰割,脚盆里顿时水花四溅,翻腾不已。
看着连洗个脚都洗得不亦乐乎的萧恒,元意顿时哭笑不得,任由他闹腾着,直到盆中的水渐渐变凉,才把还意犹未尽的萧恒拉起来,擦干脚,双双缩回了炕上的被子里。
因为通了炭火,炕上暖洋洋的,元意刚躺上就脑袋发昏,眼皮渐渐地中了起来,后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强打着精神,问向一旁的萧恒,道:“今早的考校怎么样,爹爹有没有说什么?”
萧恒手中揽着元意,软绵绵的身子抱个满怀,闻着她淡淡的体香,温暖而安宁的感觉让他也渐渐有了睡意,听到元意的问话,看了她一眼,笑道,“放心,没问题。”
元意顿时放下心来,毕竟当初萧朔和云氏指定了让她督促萧恒读书,要是一无所成,难免在两人心中落个不好。没有了牵挂,元意便放下心迷迷糊糊地睡下去。萧恒似乎又在她耳旁说了些什么,但是她没了精神,也记不清,含糊地应了一声,便梦会周公了。
所以当第二天早上起床,看到屋子内有个面生的婢女时,她顿感惊讶,问向一旁的萧恒,“她是谁?”
萧恒正在夹着一个包子要往嘴里送,听到元意的问话,比她诧异,“昨天午睡的时候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么?”
元意无辜地眨了眨眼,道:“睡着了,没听清。”
萧恒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那婢女道:“她是浅碧,会些手脚功夫,日后就跟在你身边伺候吧。”
那婢女连忙走过来,朝她抱了抱拳头,道:“奴婢见过少奶奶。”
这样江湖味儿十足的行礼让元意眨了眨眉头,转头问向萧恒,“这姑娘哪儿来的?”
萧恒以为元意不习惯,连忙给浅碧递了一个眼色,才对元意道:“她是叶无情的师妹。”
元意反应了过来,萧恒此时放浅碧在她身边伺候,是为了保护她吧,毕竟女子终究比男子方便,而且她今日又要去参加元怡的生辰宴。
想起在街上保护着她的叶无情,元意不禁看了萧恒一眼,心中暖洋洋地像是夏日午后的阳光一眼熏人,她把手覆在他的手上,注视着他的眼睛,诚恳道:“从远,谢谢你。”
萧恒本想大手一挥,潇洒豪迈兼含情脉脉地说声不客气,无奈身不随心愿,耳朵渐渐地染上了薄红,磕磕巴巴地说了声,“不、不客气。”
这话刚说出口,萧恒恨不得咬断自个的舌头,这副怂样,简直有辱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不过,以前意儿不是没给他道过谢,皆是别扭违和居多,这次怎么有种心跳急速,呼吸不顺的感觉。
他忍不住看向元意的眼睛,狭长的凤眼妩媚迷人,琉璃般清幽的眸子此时正倒映着他的影子,仿佛他一个人,便是整个世界似的。她的眸子忽然一眨,立马就漾起了浅浅的笑意,精致艳丽的容颜顿时生动起来。
萧恒脑子一热,当着满屋子丫鬟的面就要一亲芳泽,好在元意反应快,立马就别过头,余光看到满屋子的丫鬟都非礼勿视地低下头,唯有浅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还看得目不转睛,满脸好奇,果然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这时候素梅从外边进来,行了礼,道:“姑娘,宫里的马车已经到了。”
元意脸色一整,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握了握萧恒的手,道:“我走了。”
萧恒没有说话,牵着她的手去了大门,迅速地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才嘱咐道:“宫里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你一定要小心,万事不要逞强,要让浅碧一直贴身伺候着。”
元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看着元意带上浅碧和素梅上了宫里的马车,萧恒目光沉沉地站在门口,直到那辆华丽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让萧全牵了马出来,两人迅速地离开萧府。
马车平稳地往前走去,喧嚣减小,最后直至于无,渐渐地有沉重肃穆的气氛侵染,连外边马车碾压的骨碌都显得分外突兀。
素梅的神色明显地可以看出带上了紧张,反看浅碧,一脸平静,不知是无知所以无畏,还是艺高人胆大。
元意秉着小心的原则,还是嘱咐了她们一番,“去了宫里要记住谨言慎行,不要招惹麻烦,当然,礼节也不能少,浅碧,待会你学着点素梅,看她是如何行礼的。”
浅碧也知道自己不知礼节,所以很虚心地接受了元意的命令,“奴婢知道了,一定不会给少奶奶惹麻烦的。”
元意这才收回视线,开始闭目养神。浅碧是萧恒刚给她的奴婢,之前从未相处过,不知品性如何,便特地叮嘱了一遍。但是一想到此人是萧恒给她的,想来也不会害她,便又放下心来。
马车大概行驶了一个时辰有余,终于到了宫门口,此时元意等人下了车,受禁卫军的搜查之后,才得以进了皇宫的宫门。
进了宫,非一定的品级命妇不得称作车辇,元意自然是得步行前往东宫,好在门口已经有太监在等候,看到她便连忙走上来,“请问可是萧家少奶奶?”
元意微微颔首,道:“正是,请问公公您是?”
那太监脸上立马就带上了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元意一眼,笑道:“奴才是侧妃奶奶身边得小太监,您叫奴才小德子就行。”
“原来是二姐身边伺候的公公,劳烦您久等了。”
元意脸上的笑容客气了几分,看了一旁的素梅一眼,素梅立马知意,不动声色地塞了一个荷包给他,笑道:“有劳公公给我们带路了。”
小德子掂了掂手中的荷包,轻飘飘的没甚重量,脸上的笑容更甚,态度愈发地真诚,提醒道:“萧少奶奶随奴才走吧,一路上免不得遇到一些贵人,您跟着奴才身后,谨慎点儿,别冲撞了贵人。”
元意知道他是看在银票的份上才出言提醒,但还是真心到了谢,跟在他身后向东宫方向走去,一路上果真像他说的一般,大大小小的主子出现频繁得很,从宫门口跪倒太子东宫,元意的膝盖都磕肿了,不禁心中暗念,这宫中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要是每个品级都不敢出门了,见人就跪,膝盖还要不要。
都说当今圣上喜爱渔色,如今进宫一瞧,果真不假,一路上都是后宫的女人出来闲逛,总不成是后宫的女人全出来了,反倒像是女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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