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婵笑笑道:“没什么事。”
又朝着远志使眼色,低声道:“你要是不想这事泡汤,就别嚷嚷给你娘听见。”
远志怯怯地看了她一眼,连连点头。
“月夕,走,我带你四处瞧瞧去。”青婵笑着绕开话题。
这酒楼后院实际上是一座三近的宅院,往日是用作前任当家后宅居住之地,但眼下空出来,青婵便索性与李叔提议,将这宅院修葺一番,往后专门招待性喜清幽的客人,倒也是额外的进项。
因而除了前面这一进,后面两进院子仍在修葺之中。
青婵便带着青离和林月夕二人四处转了一下,正在修葺改造的地方,她则大致说了一下构想,惹得林月夕赞叹不已。
日落黄昏时,林月夕方才被林府的车夫接回去。青婵便带着青离和远志二人回了家,因着李叔李婶柳槐安三人晚上还要在酒楼接着忙活,便没与他们一道回来。
他们又在半路上雇了一辆马车将他们送回来,掀帘下来时,见院门前停放着一辆精致却不显奢华的马车。青婵细细打量着,方在隐蔽处瞧出这是孙府的马车。
联想到今日周捕头的嘱咐,便知晓孙府来人是为何了。
理了理头绪,她几步走上前去。
那马车旁边站着的几个家丁打扮的人一听到车轱辘的声音,便将注意力放在青婵等人身上,其中一人还忙恭敬地向车中人汇报着。
看这情形,青婵心中了然,估摸着是孙夫人或是孙老员外亲自来了。
想到孙老员外这难缠的老狐狸,青婵心中想着对策,便未曾开口说话,准备等着孙府先开口。
果然,车中人见她半响未出声,有些耐不住。车帘里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叶姑娘,你便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客人?”青婵佯作疑惑道,“哪来的客人?”
“哼,老夫亲自登门拜访。难道还算不上客人?”那声音里夹杂着丝丝怒气。
“哦哦。原来是孙老员外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青婵忙道。
又小声但却以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嘀咕道,“只有马车不见人影。我还当是过路的呢。”
“哼!”又是一声重重的哼声。
青婵不以为意的一笑,“莫非孙老员外想要一直待在院门口,与我隔着车帘对话不成?”
又道,“呃,这样也行,不过我先去搬个椅子过来,我们再来谈谈令千金的事,如何?”
“你!”孙老员外坐在马车里气得胡子一颤一颤的,心里骂道。明知道是来说书瑶的事,却说什么要在院子外面谈,这不是存心要闹得人尽皆知吗?他孙府丢不起这个人。
想到这儿,语气便软了几分,道:“叶姑娘说笑了,哪有客至门前而不入的道理?而且此事也不宜让外人知晓。”
青婵心中冷笑。但暂且给他一个台阶下,不然闹翻了,她也无甚益处。
便请了孙老员外进了宅子,余光瞥见孙夫人毕恭毕敬地跟在孙老员外后面。正当青婵怀疑孙夫人是不是转性了,怎的刚刚半句话未说时。却瞧见孙夫人投向她的怨毒的目光。
看到这儿,青婵心里便有几分猜测,结合坊间关于孙府的传闻,说什么孙六小姐不知怎的又得罪了孙老员外,被孙老员外软禁在府中,不得外出。又说如今孙府孙夫人尽失宠爱,怜姨娘稳压孙夫人一筹,府里众人纷纷巴结怜姨娘,致使孙夫人再无威信,连下人亦是阳奉阴违。
前一句的传闻自然是假,孙书瑶如今仍在县衙大牢里关着呢,想来软禁的说辞,也是孙老员外为保住孙府颜面而编造出来的。
后一句,联系孙夫人此时看向她的怨毒的眼神和明显憔悴的面容,到是有几分可信度。难怪怜姨娘屡次找她合作,打压了孙书瑶同样会动摇孙夫人的地位,到时候孙府除了孙老员外岂不是怜姨娘一人独大?
想到这儿青婵便对怜姨娘的谋划深感佩服,同时也觉得可悲,若她为正室夫人只需不让人捏住把柄寻出错来就可,哪里需要这番工于心计。
……
堂屋里。
青婵让青碧倒了普通的茶水奉给孙老员外和孙夫人,孙老员外登门是有事相商,并非来找茬,因而也未作挑剔,浅尝一口,着实难以下咽,便将茶盏随手放于一边。倒是孙夫人虽极想讥讽几句,奈何孙老员外未出口,她也不敢开口,只不住地朝青婵甩眼刀子。
青婵余光瞥见,但笑不语,静静等着孙老员外先开口。
一时间,双方均不说话,堂屋里一片寂静。
期间孙老员外一直不着边际地打量着青婵,见她面色沉稳豪不露怯,不由对她多了几分赞赏和可惜。
良久之后,孙老员外忍不住开口道:“叶姑娘,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说了罢。此事是我孙府做的不对,但两位公子不也完好无损的回来不是?你看,这事,我们能否作罢?”
“作罢?不知孙老员外所说的‘作罢’是何意思?”青婵淡笑着反问道。
“既往不咎,如何?”孙老员外摸不准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因而也试探着问道。但心里也笃定她不敢太过得罪于孙府,虽则有如意绣坊的荣娘子护着,但她终究没有自个儿的势力,定然不敢贸然行事。
青婵手里把玩着肩头长长的发丝,笑道:“孙老员外的意思是贵府千金掠走我两位弟弟的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我……”孙老员外顿时有些词穷,虽然他心里确实这么想,但肯定不会直言,便拐着弯道,“小女顽劣,与令弟开了这么大的玩笑,所幸无甚损伤,却也是幸事一件。不若我们就此揭过,前尘往事既往不咎。日后你们若是遇到难事尽管来孙府找我便是,你看如何,叶姑娘?”
好大一张空头支票!青婵唇角泛着不易察觉的冷笑,见孙老员外屡屡绕开话题,不提孙书瑶所做之事是出于何目的。差点儿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只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便也没那么多心思和他绕弯子,直言道:“孙老员外。我们也不绕弯子了,你若实在没有诚意,那我们改日再谈如何?”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孙老员外被她弗了面子,怒道。这怒里有三分真,七分假,他笃定青婵不敢得罪了他,便故意如此,想让青婵露出怯意,毕竟掌握主动权才便宜商谈不是?
来之前他便想着没有荣娘子在。就凭叶青婵一介孤女定不敢出言反驳他的话,到时候还不是任他拿捏。只是不料,这叶青婵比他想象中要难缠许多。
“不敢,我只是说实话罢了。”青婵神色淡淡道。
孙老员外怒视她,半响未曾开口。
倒是一旁的孙夫人按捺不住心中对青婵的仇视,语气尖刻道:“叶姑娘。我家老爷好言相劝,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你,孙府不是你得罪的起的,识相的话,趁早让官府放了我家书瑶回来。不然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听孙夫人这么说,孙老员外就知道她要坏事,一直拿眼睛瞪著她,奈何孙夫人越说越起劲,全然没有注意到孙老员外的眼神。
果然,听了这话,青婵怒而起身道:“偌大的孙府难道只会以权压人不成?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想揭过此事,我看是孙府觉得我们这等平民百姓好欺负不成。若是这样,那我们只有官府见了。”
孙老员外忙道:“叶姑娘误会了,贱内不懂事,胡说八道之语自然不能当真。”
“哦?那好,那孙老员外告诉我,你倒是想怎么解决这事?”青婵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孙老员外。
他竟从这一介女子身上看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孙老员外摆摆头,心中却多了几分肯定,想必这叶青婵日后定不是简单人物,怕比之荣娘子都要胜几分。
“这个……”孙老员外迟疑着,但又见青婵似是不肯罢休的模样,便叹口气道,“我孙府愿意弥补你的损失如何?”
青婵笑而不语,并不急着回答,反而将疑问的目光投向端坐一旁静静听着他们争锋相对的青离和远志身上。
“姐姐做主即可。”青离颊边露出温润似春风拂柳的笑容。
远志闪着澄澈的眼睛,乖乖跟着点头道:“听姐姐的。”
见状,孙老员外方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也多了几分不知是遗憾还是轻视的情绪,总之先前对青婵的那份赞赏消失不见,吩咐身旁伺候的长随,让他拿出一叠银票出来,皆是面额百两,一叠十张,却有千两之多。他命那长随将银票递给青婵,随即笑道:“叶姑娘,你看如何?”
一旁冷眼旁观的孙夫人更是露出几声尖刻的讽笑,目光里满是鄙夷。
若是以往青婵看了这千两银票或许有些心动,但现在,她淡然笑道:“孙老员外是否误会了?”随即摆手推回了那叠银票,表示丝毫不感兴趣。
“误会?”孙老员外微微有些疑惑道。
心中有些拿捏不住青婵的意思,莫非她嫌少了?孙老员外暗暗猜测着,想了想便又吩咐长随拿出一叠银票,加在一起,问道:“那如此可够?”
青婵摇摇头,也不和他绕弯子,直言道:“孙老员外,我不要银子,我要你位于东街的那座酒楼,以及孙府日后不再与我们为难的协议,不知是否可行?”
“东街酒楼?汇云楼?”孙老员外吃惊道。
心中想着她倒是狮子大开口,那酒楼位于繁华的东街,离城门处不远,来往商客极多,因而生意极好,虽则孙府主要是绸缎生意,但这酒楼也为孙府添了不少进项。李家的香榭楼开张后,对他这酒楼的生意造成一些影响,所幸这酒楼在锦城开的时日较长,颇有些稳定客源,眼下却要被她一口要过去,简直是要剜他的肉。
“哼,不可能。”孙老员外拂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