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被人推开,只见柳槐安领着一个肩上挎着药箱的中年男子进来。
青婵一看就知是他请了大夫过来,忙朝院门口走去,笑着迎道:“柳大哥,这位就是你请的大夫吧?怎么称呼?”
柳槐安笑道:“这位是同仁堂的杨大夫。”
杨大夫微扬着头,神色高傲,瞥了青婵一眼,算是招呼。
青婵嘴角微微抽动,安抚住情绪,自古以来大夫骨子里就有种骄傲,就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面上不变,浅笑吟吟道:“杨大夫好,您先给我干娘看看她的身子如何?”
李婶在远处梨树下听见,忙笑着走过来,嗔怪道:“小婵,我又没事,何必专门请了大夫过来?”
青婵转身正欲说话,杨大夫却重重地哼一声,不乐意道:“妇人之见,没事就不能看看?若是有什么毛病趁早看出来才好,难道得等到病入膏肓了才来治病?”
李婶面上的笑容一僵,片刻后,又低头干笑道:“大夫说的是。”
青婵不满地皱皱眉,怎就这么肯定干娘染了病?却也无奈地回头冲杨大夫笑道:“还请杨大夫好好给干娘把把脉?”
杨大夫板着脸点点头,径自朝堂屋过去。
青婵几人忙跟在后头一起进去,柳槐安走在她旁边,见她皱着眉面上犹带不满,眸中含笑道:“别生气了,杨大夫脾气是怪,可他却是全锦城最好的大夫。”
青婵听了撇撇嘴,不以为然,这大夫哪儿没有更好的?
柳槐安见状,笑而不语。
屋子里,杨大夫放下肩上挎着的药箱,搁在木桌上,他坐在木椅上闭目凝神。
李婶上前去,坐下。杨大夫睁开眼睛。让她把手伸过来,给她细细把了脉。
凝神细诊了片刻功夫,方才拿开手,捋着颌下的胡须,沉吟半响未语。
青婵秉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急道:“杨大夫,可有大碍?”
杨大夫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位夫人内里虚火过旺,肺吸杂气而致太虚,又未调养。恐会留下病根。”
青婵听了,这才信了柳槐安的话。这杨大夫倒是个有本事的,难免傲气些倒是无伤大雅。
杨大夫不等她答话,又道:“我给她开一副方子,修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说罢,从药箱里拿出笔墨纸砚,洋洋洒洒鬼画符般写下满张药方。
青婵又叫了李叔过来,也一并把了脉。这回杨大夫倒没说什么,想来李叔身体无事。
付了银子,送了杨大夫离开,青婵拿着那张药方冲柳槐安道:“柳大哥,还得再麻烦你一趟了。”
柳槐安接过方子,无奈笑道:“为小婵妹妹办事是我的荣幸。”
青婵笑瞪他一眼,就朝坐在堂屋里的李婶走过去了。
“干娘,你这些日子要谨记大夫的话,好生休养。”青婵走到她旁边。关切道。
李婶舒心一笑,拉过她的手,轻轻拍道:“小婵,我知道你担心我,但大夫的话总会有些夸张,哪儿能尽信?”
青婵摇头道:“杨大夫所言并无夸张,干娘你昨日从火海昏迷一阵后,就未曾好好休养,今日还做了一大桌子饭菜,所以你现在该去房间好好休息才是。”
李婶拗不过她,便去了厢房休息。
没多久,柳槐安拎着几包药回来,青婵拿去厨房熬了又端去给李婶服下。因着药效的作用,李婶沉沉睡去,到了天黑时方才醒过来。
第二天一早,李叔闲不下来,就抱了一堆柴禾在院子里劈柴。杜大郎自觉在这儿白住着颇不好意思,也挽起衣袖帮着劈柴。
青婵怀里抱着着小木盆,往地上撒着谷子,长大不少小黄鸡甚是可爱地聚拢过来啄米。
厨房锅里还煮着米粥,待会儿她再去炒青菜就好,不过现在大半的人还没醒,她便拎着木桶到井边打了桶水。
杜大郎感念青婵留他们住下,甚为和颜悦色招呼道:“小婵姑娘,我帮你提,这木桶太重。”
青婵笑道:“杜大叔,不用麻烦您了。我去菜园子浇水,要不了多少的。”
说罢,拎着半桶水和水瓢去了菜园子。
浇了水又摘了不少青菜,清洗干净了,便回厨房炒了几道青菜。
吃过早饭,柳槐安说了声便去清河学院接青离和远志回来。
李婶问他为什么这么早就去,估摸着他们还没下学。
柳槐安笑着说他早点去那儿门口等着,不然怕到时候错过了。
柳槐安出了院门后,李婶站在院门口的青石路上,眯着笑,不住地赞叹道:“槐安真是个好孩子,勤快不说,心还善良,上回救了我们的命,事后却丝毫不提。要是我那臭小子有他这么懂事就好了。”
青婵在旁边听了,笑道:“志儿很乖的,只是现在还小,等大些会更懂事的。”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那嘴碎的王大婶喜气洋洋地朝着敞开的院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红戴绿面上抹了米分白的媒婆。
李婶心里疑惑,她带着媒婆进来干嘛?又见旁边青婵如花似玉的容貌和王大婶那日的做派,心下想明白了。却面上佯作不解,明知故问道:“王大姐,你这是要做什么?这位是谁?倒是不曾见过。”
王大婶喜气洋洋地脸一抽,翻了白眼,暗想这身打扮谁不知道是媒婆呀?遑论是人精似的李家媳妇。但她是青婵名义上的娘,这日后还是要做亲戚的呢,可不好得罪了。她心里美美的想着,面上笑容更深了,“大妹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
青婵见了心里也疑惑,见那陌生妇人的打扮,猜到可能是古代媒婆,却不知道这媒婆上门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给柳槐安提亲的?这里也只有他年纪最大,所以是最有可能了。
想到这儿,她捂嘴偷笑,她倒要找机会问问他,看他招惹了那家姑娘。
王大婶一直注意着青婵的神色,见她捂嘴状似娇羞地低垂着头笑了。
心里喜意更甚,料想着她定是同意这门亲事,于是面上笑得越发灿烂了。
李婶心里疑惑,这还没说什么,那王大婶就高兴成这样,她皱皱眉头,余光瞥见青婵的样子,心下明白几分,语气严肃道:“小婵,你先回房去。”
青婵停住笑意,抬眼见了李婶的表情,心里诧异,转念想到,她今日要去如意绣坊找荣娘子,便道:“干娘,我今日还要去趟如意绣坊,不若现在就去?”
李婶点点头,“你自去吧。”又想到王大婶这个时间来,估摸着会在这儿吃响午饭,事关她的终生大事,她不欲让青婵与她过多接触,便道,“别太早回来,多和荣娘子聊几句。”
王大婶听了,心里更为确信青婵与如意绣坊荣娘子极熟识,若是这门亲事做成了,那岂不是能搭上那个大财主?
青婵微愣,诧异李婶的反常,又瞥见王大婶瞧着她极满意的神色,心里一突,莫非她理解岔了?不是来跟柳槐安提亲的,而是给她提亲?
想到这儿,她顿时无语,瞅着自个儿的小身板,这不足十四的年纪怎么嫁人?
她连忙点头,无视王大婶投过来的热切眼神,跨过门槛赶紧走了。
哪知她慌忙逃跑在王大婶眼里看来,就是女儿家面对自个儿亲事的娇羞举动。
青婵要是知道她这么想,估计会吐血身亡。
如意绣坊。
荣娘子穿着缕金百蝶穿花云锻裙,挽着云鬓,戴着华贵的朝凤金簪子,面上描画了一番,甚为精致。
此时她坐在雕花镶玉的木椅上,面带笑意地瞧着青婵,语气甚为哀怨道:“丫头,你好些日子没来瞧我了。不过,你这小脸又长开俊俏不少。”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青婵远山眉,杏眼,桃腮,樱唇,五官原就精致,加之这段日子养的极好,脸上略带婴儿肥,肤质极为细致滑腻雪白,因而自然俊俏了不少。
她轻轻一笑,漾起浅浅梨涡,“荣婶,不是我不来,是最近家里事儿实在太多。而且干娘家因着我的缘故,如今包子铺被人烧了,官府正在追查此事。”
李婶皱起眉头,目光微寒,道:“何人如此大胆?”
“是上回那个北方流民。”
青婵又细细将那次破庙里遇险的事与荣娘子说了,荣娘子听了,沉吟道:“丫头,这事你不用操心,我派人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人挖出来。”
她又抬眼凝视青婵,接着道:“不过你要记住这个教训,无论何时都不能放虎归山留下大患。依这人对你的怨恨,难保不会鱼死网破。故而在没有抓到人的这段日子,你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青婵细细听了,点头,又语气疑惑道:“荣婶,我不明白,之前那流民还劝过他哥哥要放过我们姐弟两人,为何如今做出这等歹毒之事?之前我还一直以为此事是孙书瑶派人所为。”
荣娘子深深地看她一眼,叹道:“当人到了绝境时,难保不会生了恶念。而且他会将恨意转到间接让他步入绝境的你们,在他看来若非你们姐弟,他也不会被官府通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