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中天竟然是人人喊打的小偷？
林默听了孔言的叙述，当时就想站起来指责他血口喷人，可理智还是让他保持了沉默。
林默和楚中天并不熟悉，当初之所以决定救他，也是因为一时的爱心泛滥，他只是看不惯同龄的孩子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罢了。
可现在.......这楚中天在孔言口中还真就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孔言当下又平静地说道，“那孩子偷走了拍卖行的牵星板之后，扬州拍卖行并没有把这事公布出来，而是秘密委托了海沙帮的人帮忙寻找；大人恐怕也猜到了，拍卖行有我们的人，所以我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事，并开始留意起海沙帮的动向.......”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孔言多说，林默也能从结局中猜出了事情的基本经过。
简单而言，就是孔有德回到家后一不小心把林默与海沙帮的人发生冲突并救下楚中天的事透露给了孔言，孔言最近一直在调差牵星板的事，对于与海沙帮和那个少年的事情自然格外上心。
然后他就叫了几个同僚一起去找楚中天，哪知林默却派紫鹃在孔言等人到达前把楚中天转移走了，孔言等人非但没有遇见楚中天，而且无巧不巧地碰到了同样为楚中天而来的海沙帮。
海沙听说孔言是林府的管家，又想起中午时遇到林默之事，自然是仗着人多势众把起撒到了孔言等人身上，孔言等人不屑于向黑恶势力解释，只好仓促应战.......
结果当然是两败俱伤，然后林如海怒气冲冲地来了，他看到海沙帮时已是怒火中烧，再见到孔言与几个黑衣人一起时，便彻底失去了理智。
所谓“破门的县令，灭门的府尹”，林如海为了尽快解救出雨村，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枪响之后，无差别攻击的火铳把还在争斗的七八人全部撂倒在地，当场就死了两三个，其余人等无不深受重伤，孔言这一边就剩他自己了，但他的伤势想要活下去也等同于是痴人说梦......
林如海听了孔言的叙述，一时也有些缓不过气来，他原本是持节出京的，虽然挂的是巡盐御史的名头，受的密令是巡视当地的官场，也有先斩后奏的特权，可这特权只是针对贪赃枉法的当地官员啊。
孔言等人却不属此列，更重要的是，因此而死去的皇帝鹰犬并不只孔言一人。
这要是让陛下知道的话.....
林如海不敢往下多想，林默则适时站起来建议道，“父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林如海有些失神地摇了摇头，林默不好再坚持，只得悄然退了出去。
林默把父亲的两个贴身护卫叫进去后，便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厮先行一步离开了。
林如海的一个贴身护卫看着林默面不改色地瞒下自己的火铳，本想开口提醒，可一想到林默平日里的纨绔，又想起他昨日对孔有德的翻脸无情，也就只得忍了下来，心中却祈祷他早些玩腻才好。
林默大步走向院门时，却见江都郡的都尉带着十来个兵丁被堵在了门口。
自然是因为院门口那些林如海的火枪队有着天生的优越感，理所当然把林如海给的鸡毛当了令箭，他们仗着手中的利器以及林如海的一句话，搞得江都郡都尉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都尉曾跟随江都郡郡守拜访过林如海，与林默倒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他与看门的火枪手好说歹说无果之际，突见到林默出现，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赶忙贴上林默，笑着开口道，“林公子还记得在下吗？在下江都郡都尉赵信，刚才听巡街的兄弟说这边发生了枪响，在下便匆忙赶了过来，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林默对这赵信并没有什么印象，却还是与他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照林默的想法，他当然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街上明明躺着几具尸体，他要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就太没节操了。
“原来是赵都尉，想不到咱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面，实在是麻烦诸位兄弟了。其实这处是我家的院子，刚才的枪响实际上是家父对一些妄想私闯民宅的不法之徒的一点小小警戒罢了。我想，稍后家父会给赵都尉一个交代的。”
“那，在下就多等些时候吧。”听了林默的解释，赵信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尽管他并不相信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
林默也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中私闯民宅是不是足以杀人性命，但私闯林御史的宅子显然不能以常理论，至于他说这是事件自家与那些不法之徒的冲突，也是为了隐瞒下孔言等几个人的身份。
“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家父之所以如此吩咐他们，大概也是气昏了头，没想到赵都尉会来得这么快，这才影响到你执行公务。要不这样吧，我让他们去给家父通报一声，看看能不能给你通融一下。”
“那就有劳林公子了。”赵信想不到平日纨绔无比的林默，竟是如此识大体，心中对他的评价倒高了几分。
林默倒不是为了讨好赵信才行这个方便，真正目的却是为了让人把自己的说法传给林如海，至于意外之余刷了与赵信的好感度，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林如海的护卫虽不理解林默多此一举，但还是理所当然听从了命令。
林默挥一挥衣袖，带着两个仆从转过街角以后便如兔子一般冲回了林府。
林默才进了后院，便对看门的一个健妇劈头盖脸地问道，“我姐姐这会在哪？家里没事吧？”
那健妇刚才是参与了行动的，听了林默的问题后便会心一笑，为林默指引了方向后，心内又有些奇怪，“这默哥儿才刚进学就学会关心家人来了，真是奇了怪了。”
黛玉此时正魂不守舍地在房中踱步，听着林默的脚步声走近时，便知是弟弟回来了。
及至紫鹃打开了门，黛玉见林默面无表情地拿着鸟铳进来，便问道，“那边什么情况？父亲没事吧？”
“一切都好，只是没见到雨村先生，他们母子呢？”林默点点头，当即问起了孔有德母子。
“手到擒来，现在关进柴房了，我派了两个人轮番看守，都是老成持重的。”
“那就好，我想让紫鹃带我去看看那楚中天，这小子有三只手，我救错了人！”
“找他干什么？你就不怕因此暴露他的行踪吗？”
林默被黛玉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可不是吗？救人救的只是危难，何必去区分好人坏人呢？更高冷一点的说法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亏得自己当初还再三保证不问他身份，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谁，这会却因孔言的几句话儿增了对楚中天的反感。
“姐姐说的是，这倒是我冲动了，到底还是中了孔言的蛊惑。”
“孔言认识他？”
“孔言中了枪，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他还有个你我都想不到的身份：他竟是当今陛下派在父亲身边的鹰犬！”林默说完这些，又三言两语把刚才发生的一些事情简单地说给了黛玉，当然，为了照顾黛玉是个女孩子，他尽量略过了血腥的场面叙述。
“父亲误伤了他，这可怎么好？”黛玉没想到事情竟这么复杂，想着不知父亲会怎么处理这事时，又忽然道，“孔言之言，怕是有狐假虎威之嫌。”
“我也这么想的，孔言进府时，父亲都还没高中呢，难道陛下提前三五年就内定了父亲？那陛下的棋也下得太好了些。”林默本能地怀疑孔言所说的一切，听了黛玉的怀疑后自是大点起头，却也不妨碍他说出自己的感慨。
黛玉却摇了摇头，笑着道，“也未必不是因为他进了府中后，陛下才顺水推舟把他安排在父亲身边的。”
“那你刚才还说.......”
“他此刻人之将死，最放心不下的应该是妻儿吧？”黛玉淡淡地说道，她的潜台词显然是想说孔言的动机。
“这不是重点啊，仅仅只是御用炼丹师的身份，父亲也不敢对孔有德母子如何啊。”林默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道，“也不知父亲能否当机立断，刚才我已对江都郡的都尉说了，流血冲突是因为一伙不法之徒冲进了咱家的私宅。”
“按你的说法，孔言倒成了忠心护院的好人了。”
“这也是两者相害取其轻，若是孔言的身份暴露出去的话，父亲只怕没法向陛下交代啊。若是瞒下了孔言等人的身份，父亲要头痛的就只有如何处置孔有德母子的问题了。”
“是啊。这事若是闹大了，流放他们几千里自不在话下，可父亲就麻烦了......”
黛玉一语未了，却听紫鹃禀告道，“孔姨娘想见见小姐呢。”
孔姨娘的来意，昭然若揭，林默和黛玉哪能不知的？
当下林默便回应道，“让她回去吧，并告诉她现在是非常时期，最好别随意走动。”
紫鹃看了看黛玉，见她默然点头后，便退出去回复孔姨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