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球一出,我的行动完全从要问顾相琉这话什么意思变成了暴打越祈。
“你有本事别跑啊。”我费力地稳住脚步,往正往藏书阁狂奔的越祈追去。
“你停手我就不跑!”越祈转过来朝我做了个鬼脸。
死小鬼!要不是我感冒了早把你扔到山底下喂狼!我咬咬牙,故作一个身子不稳划向地面。
“喂,你没事吧。”越祈听到声响,不出我意料,马上掉头回来了。
我皱眉看他,故意一副委屈的样子,撇嘴道:“好疼。”
“诶,哪里摔伤了?”越祈看见我躺在雪地上起不来,真以为我受伤了,碍着礼节不能检查伤口只能蹲在地上左看看右看看。
“这里……”我拖长语调艰难地侧身,用力握了一把雪往凑过来的越祈脸上拍去。
看到越祈一下子被拍出三四步跌坐在地上,我起身就跑,还不忘在越祈身上补一脚。
满目雪色,岩水成冰,从青梧山庄遥遥望去,极目不见人间烟火,天地都成了霜白色。
鞋子在结冰的地面上踏出坚定的脚步声,山庄成了心里所有的唯一的存在。眼前是梅花点缀的石道,再往前跑是几处无人的庭院,再见是青竹白水。熟悉得似乎闭上眼也能走完去藏书阁的小路,听到匆忙的脚步声就知道是是几处爱赖床迟到的弟子。
看到弟子们抄下的密密麻麻的书目,我都觉得不认识汉字了。我站起来拍拍衣服,道:“从明天开始估计就要去布置山庄了,越祈兄好自珍重。”
越祈上午追我时滑到在地上,脸上摔出肿起的一块的淤青,配上少年刚刚舒展开的眉目倒是一副有趣的模样。他正临摹着不知是哪位名人的大作,连眼皮都不抬,我正要过去揪他,突然传来三声扣门声,我刚往门口看去想要去开门,顾相琉慢悠悠走进来斜倚在门板上,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冒热气的……不名液体。
“喝吧。”顾相琉把药往我的桌子上一摆。
大概是从山庄弟子那里要来的感冒药。我端起来一闻,又放回去,心里暗自琢磨了一下,说:“王爷,药闻起来……。”
我揉了揉额角。一旁的越祈从顾相琉一开口就兴奋得和喝了耗子药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看。
“其实闻起来不好的喝起来说不定味道很好,本王打包票的。”顾相琉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为了证明他此言很有道理,他把越祈杯子里的茶倒了个干净,然后把药倒进去一些,道,“越祈,你喝给她看。”
“……”越祈无言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我。
我看出他这是在向我求助,我走过去安慰性的对越祈说:“喝吧喝吧,说不定这药还是能预防感冒的呢。”
越祈气愤地别开头,把杯子里的药一口猛灌进嘴里。然后拿出手帕抹了抹嘴角把药碗端到我面前,豪气十足地说:“干了。”
我接过碗,和他对视,说:“干就干!”
一碗见底,喝到最后还能尝出冰糖的味道,越祈那碗就不一定了。我窃笑着抹了抹嘴巴,把一箱子的杂物字理了理,扛起来往杂物间里抬去,说道:“多谢王爷的药,沙嫂还在等我呢,我走了。”
离庄主大寿还有五天,各个空置的房间都开始打扫起来,山中走动的人多了,格外得热闹。
“沙嫂,纸来了。”我对着杂物间里正在使唤人的似是患有肥胖症的大妈喊道。
沙嫂挪动了一下身子,上下打量了我一边,说:“你这回倒是快,赶紧把这些先贴在灯笼上,小雁啊你去帮忙。”
一个年龄还很小的姑娘手脚麻利地接过我手上的东西,又去布置去了。
沙嫂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使唤着一批小姑娘,我直接被她遗忘在角落里。干脆不去自讨事情来做,找了条长板凳,坐在屋外晒太阳。原先还有些不安,看着周围都没人乐意抬起头来看我,便稳当地开始休息。
正要睡着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两人的脚步声,另一个明显厚重些像是花盆鞋踏在地上的声音,听着像是竹暄。我一下子醒了几分,便看到顾相琉和竹暄并肩走着,我起身想问问顾相琉早上没说完的是什么。
“江湖至宝一类的我了解得也不多呀,这事情青梧山庄从不插手,爹爹和大哥也没和我说过。王爷,你什么时候回长安呀,也不知道你事情多不多。我想去看花灯,你有空陪我去吗?”
“等庄主寿辰过了我便得启程,暄儿若是想来长安看花灯,本王便恭候在街头,还怕你没空呢。”
“太好了,那我到时候来找你!约定了哦。”
这时候我再去打扰这两个人,我就是脑子被孢子舔过了也干不出这事。走了走了都走了,就我还守在这山窝窝里。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看着武林人士陆陆续续赶到的消息,被沙嫂从木柴堆里捞起来拖上一个小暗房,我才发现,原来大寿之日就这么到了。
庄主大寿,和我唯一的关系就是过完生日打扫的工作要压在我身上做,可就是在我为此哀叹了千百遍后,真的到了那么一天,心中也沾上一些喜气。积雪被扫过到树林,原本大雪压死了几棵树,现在也被前几日搬上山的树填补了回来。
“会看到很多江湖大侠吧!”我一边背对着沙嫂换上她给的新衣服一边兴奋地对沙嫂说道。
衣服有点丑,那么少难道都忘记了现在是冬天?
沙嫂一副见我没出息她很心痛的样子:“有有有,一大堂的大侠,看不看得上你就是个问题了。”
我道:“说不定呢?”
沙嫂毫不留情地送了我三字箴言——想得美。
山庄弟子们感觉上都如同焕然一新,几位长时间蓬头垢面的都梳洗得干干净净,还有几个留着非常……不正常发型的被迫也剪成了规规矩矩的头发。看上去,这个山庄一下子都比平日高了几层。自然,表面现象造成的错觉,还是有路过的弟子带着怨念在那里吐槽着最近来与他们抢水抢蜡烛的工人。
“我担心那几个姑娘胆子小动作慢,晚上你也去端菜。”沙嫂一声令下,决定了我晚上的命运。
“我胆子也很小动作也很慢。”我找理由逃脱。
沙嫂一直走在我前面,头都不回一下:“不端菜怎么看大侠?我这是在照顾你。”
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往破旧的铜镜里一照,光线太暗看不清面目,但是隐约看到变长的披散在肩膀的头发,红纱白裙,以及在裙底十分没品的看上去有点蹩脚的繁花刺绣。我在沙嫂面前转了个圈,沙嫂说了句:“好看好看。”我心里更是无限担忧。
很多来的早的已经陆陆续续到达山庄里,一路走去有几个弟子正在把他们带路去庄主会客厅那儿。
呃,光头?
“那是少林派的武僧。”
呃,道士?
“那是武当派的掌门。”
呃,外族人民?
“那是明教的长老。”
呃,怎么还有尼姑?
“你问题好多。”沙嫂终于转头看了我一眼。
“你把我心思都看穿了。”我耸耸肩膀。
沙嫂又变回了本来面目盯着我冷笑几声,说:“这种常识性的东西正常人都知道吧。”
我解释:“你又把我失忆这件事情给忘了。”
沙嫂没回答我,我不知道她对于我失忆到底态度如何,反正是好是坏都是一样的结果,这件事情将在几天后又被她贵人多忘事地遗忘在角落,继续在我耳边大呼小叫。
“你待会去小雁屋里帮她化下妆,扎扎头发。”沙嫂如此吩咐我。
“我没那种的东西……也不会扎辫子……”
沙嫂愣了愣,又转头看向我。
于是我的行程变成了先去竹暄屋子里。
“竹暄在吗?”在沙嫂的鼓励下,我敲敲门。
不一会竹暄丫鬟出现在我面前把我拉进了屋子,而竹暄就头上挂着一堆珠子披着一条锦绣丝绸在我眼前登场。我一下子被嫩粉色闪瞎了眼睛,站在她梳妆镜前,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洛姐姐,有什么事情呀?”竹暄问我。
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屋子里有姑娘需要……需要借一下……胭脂水粉一用。”说完这句话,就听到她周边的小丫鬟明显嗤笑了一下,我觉得这事情估计难办。
“诶,那姐姐会化妆吗?”竹暄这么一问倒是把我难住了,我不会,而小雁……估计也不会。我摇摇头,竹暄就捧着一个百宝箱一样的东西,对我说:“走,虽然我没有给别人画过,但是自己画还是蛮好的,说不定可以试试呢。”
我被她的热心感动哭了,怀疑她是不是一踏进小雁的屋子就会逃回自己爹爹或者哥哥的怀抱。
我继续坚守在柴房,顺便值得一提的事是喝了顾相琉的灵丹妙药,感冒隔天就好了,同时喝了药的越祈……前几日碰巧遇到他在枯树下不知道在感怀些什么,还有躲避我扔去的小石子的能力,灵活程度与往常无异,看上去没有生病迹象。
竹暄一看就知道没见过多人一屋的,见到我睡的柴房还不得吓死。只见她缓了缓,朝她们笑道:“我来帮你们化妆。”
说道胭脂水粉那些姑娘就来劲了,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竹暄突然来了一句:“瞳姐姐,你要不要也来?”
我还没摇头,小雁就说道:“洛姑娘不化妆都勾人得厉害。”
不知是谁附和了一声:“是啊,我看到王爷有在他院门口煎药,拿去了藏书阁。别告诉我是给越公子喝的……洛姑娘睡的屋子很凉快吧,还没感冒,身体健康得奴家佩服。”
我身体是健康,筋脉都是断了还接错的。
竹暄异常真诚地说道:“瞳姐姐长得是很好看!”
我怀疑我耳朵也出了问题,她说的时候真没闻到烟火味和一群齐刷刷的眼神?
然后大家都是虚伪地互相夸笑,竹暄还是不明真相般地笑,我已经捂着脸离开了房间。
出去走走,也走不出来什么。都是不认识的人,拿着剑,或者刀,五花八门的。我好奇地乱逛,终于在逛到大殿的时候被人叫住。
“洛瞳。”顺着一堆好奇的目光,我转身看去,在枯树下朝我挥手的蓝衣男子是越祈。
而我第一反应已经变成了转头看看有没有小雁等人物……
他跑过来,看着我道:“冷吗?”
“冷得要命,今天还以为没事情了,没想要还要被压榨来端菜。”我点点头。
越祈道:“端菜?我还以为你们这身打扮是要跳舞呢,其他人看着眼睛都直了。”
我打量着他今日的装扮,异常的隆重,额头上的玉石看起来能卖个好价钱:“我知道你眼睛不好,”
他不理我了。
我又问:“你今日空得慌,没人来主动拍你马屁?。”
他说:“我二姐姐和姐夫今日过来赴宴,顺便要把我接走,要客套的都去找他们了,哪有我的事情。要不我带你四处逛逛,长长见识?”
我道:“就是等你这句话,走走走。”
今日算是最轻松的时候,冷风刮起衣裙,我和越祈狂奔到山庄门口去看人。只是狂奔到一半,我就停下了,对他说:“且慢。”
他疑惑地看着我,我指了指刚刚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人。一身黑色简练干净的衣服,刚才没注意到他的外貌,现在只能看见他挺拔如松的背影,扎起垂在背上的黑发,就是这么一眼,就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
“他是沧雨,浑身冒冷气。”越祈说道。
我点点头,打了个寒颤:“特别冷。”
“你这感觉就对了。他是逐鹿谷的人,用毒厉害,总而言之离他这种邪门歪道远一点。你刚才没看到他正面吧,可惜了,江湖上翻来覆去说的那么几个美男子,他算是一个。你这表情,我实在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立马打断道:“不当讲。”
越祈看着我,咬咬牙。
我刚想开口挑衅几句,身后一阵暴动声。我转过身去,正是两个门派的弟子们要一副打起来的样子,个个双目充红。一群赤手空拳打算上去,一群拿着□□像是在准备接招。
“他们不是要在这里打架吧。”我往后退了几句,想到越祈也没有武功,退了也是白退,到时候一不小心伤及无辜,他最多算是个肉盾,只有骨架子的肉盾。
“无妨,他们武功没那么厉害可以波及其他人。”越祈摇着玉扇闲闲说道,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崆峒派和九华山向来积怨已久,一句不对就要兵刃相见,见惯不惯了。”
江湖打戏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精彩激昂,几个人堆在一起不知道在较量些什么,拳头落不到对方身上,枪也瞄不准别人脑袋。很多人上山都是没有带刀的,一时间也没人上去阻拦。我抄着手想问他们有什么过节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
“喂,别在竹衡家门口打架啊,到底有没有点教养,不知道这儿正有人大寿吗!”
此言一出场面只是安静了片刻,随后又爆发出了更大的议论声。
越祈也笑了出来,和我说道;“这就是施家小姐,施袖。”
我还没仔细去看,有一个人从人群中用轻功挤了进去,朝那群人拱手道:“诸位英雄,恩怨不该在别人家解决,还请各位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