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体，像破布似的顺着冰墙滑了下去。
“阿瞳……不，将军，您对您看到的还满意吗？”徐知行笑容满面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徐瞳淡灰色的眸子看着尸体，浑身冷淡的气势完全没有因为一个少年的死而增长或消减，就像这是每天都会发生的琐事，如太阳东升西落，冰雪飘零……
“嗯。他是探子。”将军毫无感情地说道。
“是呢，他是吴天龙派来的探子。不知道，军营里还有哪些同伙呢。”青年笑眯眯地走到男人身边，好奇地看着他手上搭着的长袄。黑色棉布做里，中间夹着六七层厚实的棉絮，外面是细致的兔皮，看起来就暖和。
“冷偏将已经在查了。名单至今有八人，现在变成了七人。”徐瞳点点头，看着徐知行突然开口问道，“你喜欢我的衣服？我可以带你去买一件。”
“嗯？！”
对阿瞳这些年的生活充满了好奇，徐知行跟随着将军，走到冰川城的集市。不是贵族扎堆的拍卖场，而是平民和贫民们，经过辛苦的耕种和捕猎，用勤劳换取食物和金币的地方。
“刚结的一批寒冰果啊，各个水分充足，不酸不苦，特别甜，还对提升斗气有效，南来北往的，都来看一看啊，便宜啦！”
“传家宝，一阶防御斗具啊，便宜卖啦，换救命钱！”
“一阶冰熊皮做的皮袄，厚实防水，挡风，还能防御斗气，价钱合理，童叟无欺……”
“热乎的兽肉汤，四个铜币一碗，还送一杯烧酒，别错过啦！”
“……”
时间已经不早了，可集市上仍然是人来人往。扛着猎物的猎人们，四处寻找价钱高几枚铜币的商户，成群的孩子们，抓着糖人和果子，打打闹闹地穿行在人群中间。
“就是这。”徐瞳指着一家门口罗雀的小冰屋。这屋子实在破败，冰砖比旁边几家薄了一半，还布满了裂纹，说不定哪天就塌了。
“啊！将军！”惊喜的女声，从冰屋里传来，红色的曼妙身姿，冲进了徐瞳的怀中。
徐知行笑容一僵。
“将军，将军，我做的皮袄还合身吗？一件是不是不够？不然，我再缝两件，过几天给你送去？”少女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充满了情意。
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女，身纤修美，长发及腰，红裙摇曳，又是一副含情脉脉，少女怀春，怎能不动人。徐知行觉得，如果自己喜欢的是女人，大概也会跪在少女的石榴裙下了。但，坏就坏在，这少女喜欢的竟然是阿瞳！
“这位姑娘，你是……”徐知行生平第一次觉得脸上的笑容这么难。
“她是鹃苗，裁缝店的主人。”徐瞳代替少女回应道，神情难得不那么冷漠。
“嗯，别这么客气，叫我苗苗就好！”红裙少女脸上浮现红晕，看着徐知行的水眸，也是好奇无比，“将军，这是你的副将吗？”
“千夫长，徐知行。”男人介绍得简单无比。
“将军，我还不是千夫长呢。”徐知行苦哈哈地笑着。
“解决了内奸，你就是了。”徐瞳瞥了一眼尴尬的青年，补充道。
“……原来如此。”
“将军，你的皮袄就是这位苗苗姑娘做的吗？”徐知行心中做了个深呼吸，摆好了姿态，重新开口。
“嗯。”徐瞳点头，“她很好。”
她很好？
是这个女人很好，还是她的衣服很好。
徐知行突然觉得自己的气量还需要锻炼。
“哎呀！”徐瞳怀中的鹃苗捂住了脸，搂在手掌外的耳朵红彤彤的，啥事可爱，让白发男人僵硬的嘴角突然弯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弧度。
看着这一幕的青年，咬紧了牙关。“既然这样，看来姑娘的衣服，质量还真不过关呢。”纤长的手指，指着徐瞳手臂上破损的皮袄，语气不屑地说道。
“道歉！”男人皱着眉头，不善地看着徐知行，“她的衣服很好！战场上弄坏的。”
“啊？啊！对、对不起。”鹃苗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了人嫌弃，不安地道歉，从徐瞳的怀中挣脱开，向徐知行鞠了一躬，“我的衣服，还可以改进的！绝不是残次品！”
无论如何，都不想道歉啊，觊觎阿瞳的女人……徐知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机。
弯下腰去的少女没有看到，可盯着青年的男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苗苗，衣服帮我补好，再定一件，三天后来取。”徐瞳声音平和地嘱咐着红裙少女，把衣服轻柔地放到鹃苗的手上。
“你跟我来校场。”
一路无话。
这时候的校场，一个人也没有。将士们有的在巡逻，有的在帮助冰川城的平民们捕猎，耕种，有的本身便是冰川城的人，正在家中和妻子儿女团聚。
“为什么！”徐瞳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雪。
“……”徐知行看着脸色不善的“阿瞳”，心里发苦。
“你不喜欢她？”徐瞳皱着眉头，“你不该对她无理！”
“……你喜欢她？”神情复杂的青年，小声问道，像害怕听到肯定的回复。
“喜欢。”男人点头。
“是哪一种喜欢？像喜欢朋友那样，还是妹妹，还是……情人？”心里的苦，简直要涌入喉咙了，徐知行突然想把面前的男人直接掐死算了，他不想知道答案。
“应该是，情人。”徐瞳看着面前脸色发黑，眸子凶狠得如同护仔母兽的青年，不知为什么，改掉了回答。
默默咽下分泌过剩的唾液，徐知行对鹃苗的杀意更重了，“我没听错的话，将军，您喜欢女人？可是，将士们都说您喜欢的是男人啊！以前，还和徐家的嫡子少爷在一起。”
呛——
长戟锐利的枪尖指着徐知行的脖子，男人的白发无风自舞，斗气如虹，将身边飘零的冰晶都映成了血红。
“不要以为，你和少爷同名同姓，就有资格提起他！”徐瞳周身戾气，锁定了面前的青年，只要对方妄动一分，便要一戟取了他的狗命。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就是他呢？不，如果他还活着呢？！你还会喜欢那个女人？”
沉默……
“与你无关！你不可能是少爷。我的少爷，已经被狗贼吴天龙杀死了！”
“可你当初也是死了的，现在却复活，还成了冥虎军的修罗将军。难道，你的少爷就不能复活吗？！”徐知行急切地说道。
“天下间，绝不会有第二枚回天丸。”放下充满杀气的长戟，收起斗气的徐瞳，背影萧瑟。悲切，几乎透出他的胸膛。
“少爷，是不可能复活的。”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如果，我有办法，让你亲手复活他呢？！”徐知行突然笑了。
是啊，无论如何，他的阿瞳，都是被束缚在剧情世界的N~PC，无法领略到这个世界外的各种神奇之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果阿瞳能随着他加入穿越司，自然就会相信他的话了，更会相信，他就是他的少爷！
但在这之前，要钓鱼，还需要一枚足够诱惑的鱼饵呢……
“什么办法，说出来！”徐瞳的眼神锐利如箭。
“我们做个交易吧。”徐知行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竟让男人觉得有点蠢，“我会帮你，把大皇子送上奉天王座，杀死吴天龙，为你的少爷报仇。在那之后……”
“之后怎样？你需要我做什么！”
“之后，你要和我签下契约，去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境。在那里，有可以复活你少爷的秘宝，如何得到这些秘宝，完全取决于你的能力！如何？”
“……这个交易，对你根本没有好处吧。”徐瞳怀疑地看着徐知行。
“怎么会？”青年温和的眼神，像春晨的柔光，轻轻地抚摸着将军俊朗的面容，“我的好处就是……”徐知行慢慢蹲下~身，单膝跪在阿瞳面前，“请您，允许我，追求您……”
徐瞳睁大了双眼，愣愣地看着他。
“不是少爷的替身，不是某个同名同姓的人，而是一个普通男人，对心爱之人的追求。可以吗？”
“在我放弃之前，不，在去往秘境之前，请您不要喜欢上别人。这就是我们的交易！”
谦和的青年，挺直脊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阿瞳，如同守候在公主身边的骑士。
但徐知行不是骑士，他是轮回者。在单膝下跪，向将军求~爱的同时，心中对红裙少女的杀机和计划，早已尘埃落定。就按这个计划，让她从阿瞳的视线里消失吧……
除了我，阿瞳，决不能喜欢任何人！
是的，我对他……独占！
徐知行棕黑色的瞳孔，渐渐浮现出干涸血迹般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