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年若黎觉得自己好像轻飘飘地,一直飞一直飞。然后她看到了一座白色的房子,不由自主地自己就飘进去了。
洁白的房间里,洁白的床单,还有输氧的器具在运转,心电仪上,波波折折。她看到了自己的躯体躺在床上。原来她回来了,这是医院的病房,可是为什么自己没能回到身体内呢?
然后一个人进来了,是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哥哥,是的,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她是一个私生女,而这个就是爸爸的儿子,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她从来都不怪爸爸,只是没有办法接受哥哥,妈妈说,她和爸爸是真心相爱的。
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握住了肖璃的手,表情有些落寞,但是很快地就微笑起来,“璃儿,你还在睡吗?为什么不醒来呢?哥哥今天给你带来好多吃的,都是爸爸说的你最喜欢的东西,你已经睡了两个月了,怎么还不醒啊,这么贪睡可不好啊!”男子顿了顿,接着说:“你一直都那么倔强,你妈妈不在了,爸爸也不在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能接受我呢?等你好了,就回家吧?让哥哥照顾你!”
若黎的心里有些苦涩,原来自己没有死,只是陷入了昏迷,灵魂离了身,哥哥?原来一直都很在乎她的啊?想起了年羹尧,突然觉得原来不只是年若黎有一个好哥哥,她,作为肖璃也是有的,只是自己从来不曾珍惜过吧?她在古代这么多年了,这里却只是两个月,时空错乱,她还能不能回到现代?也许回来就可以不必面对那么多心痛的事情了,不必去管胤禛会不会变成冷酷无情的帝王,不去管胤禩会不会有那么惨痛的结局,不去管十四是不是会在皇陵的孤苦中度过那么多年,更不用去面对,年羹尧最后自杀的结局。雷雷和二哥,好与不好,都不会再让她心痛了。
轻轻地她想靠近那个在她病床前,说着话的男子,但是他却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她想进入那个昏迷的身体,几乎既要进入了。然后耳边传来了嘈杂的呼唤声。
“黎儿,醒醒啊,二哥来了,不要离开!”
“黎儿,回来,不要走,我是胤禛啊,你就这样要离开我了吗?”
“年姐姐,你别走,雷雷还需要你!”
不要走吗?真的不要走吗?可是她在那里活得好累啊,就快要崩溃了。
迟疑,犹豫,彷徨,耳边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响起,一会儿是年羹尧,一会儿是胤禛,一会儿又是雷雷,然后还有十四,还有爹,还有大哥,那么多人都在呼唤她。这里的哥哥,也在呼唤,“璃儿,醒来吧!”
她到底该怎么选择呢?到底该怎么办?她的脑中不断出现胤禛的清冷眼神,年羹尧的温柔笑颜,爹爹的慈爱,所有这一切,她可以放得下吗?可以吗?
再看了看那个她床前温柔看着的他的哥哥,“对不起,哥哥,这是我第一次叫你哥哥,可是你却听不见,再等等我,等我了却了那里的事情,我一定跟你回家!”
然后,年若黎便醒来了。
她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太医正在一旁给她把脉。乾清宫里的侍女,云儿,在一旁伺候。
“姑娘,你醒了啊?太好了,老臣可以向皇上交差了!”太医笑得很开心,谁都知道这个姑娘是皇上眼里的宠儿,要是醒不过来,那自己肯定是要遭殃了,当太医的自然荣华富贵,但是却也处处有危险啊,主子一个不高兴,他们就得遭殃了。
若黎点点头,“有劳太医了!”
太医走后,若黎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地盯着幔帐,眼神失去了焦点。为什么自己还愿意选择回来?自己对这里竟然还有那么深的不舍吗?想起康熙那张冰冷决绝的脸,和那无情的话语,自己的心就忍不住的疼。什么尊卑贵贱,什么公主奴才,对于她,都一样,可怕的封建时代,莫不是都如鲁迅所说,都是吃人的礼教?这也是个吃人的时代?
很久以后,若黎终于冷静下来,不知道二哥面对赐婚会是什么态度?雷雷公主呢?她又会怎么样?
“姑娘,喝药吧!”云儿端来发出浓烈气味的药,这味道她已经不陌生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掩鼻大口大口地吞下,恶心的味道溢满唇齿之间,几乎要吐出来。云儿体贴地拿来蜜饯,给她冲冲嘴里的异味。
“姑娘,不可再作践自己的身子了,皇上那时还生气呢,但是还是让太医为姑娘诊治,可见皇上对姑娘是放在心上的!”云儿是乾清宫的一个普通女侍者,而且心地善良,对若黎也是很照顾的。
若黎点点头,“多谢云姐姐,没事了,我不会再这样了!”是的,她不会再这样了,要是死也该是在一切了无牵挂时死去,知道在另一个时空,有一个真心等待她的人,心里总是觉得暖暖的,即使回到现代,她也不会再孤单。
到了晚上,皇上回到乾清宫,走到若黎的房里。
“年丫头真的是这样倔强吗?宁可作践自己的身子,也要向朕表示抗议吗?”康熙道。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个卑贱的奴,怎么有资格向皇上表示抗议呢?皇上又何必在意,您的决定什么时候因为任何人而改变过!奴婢更不可能成为那个人,只是奴婢痴心妄想罢了!”淡淡地说出,话音里听不出一丝的情绪,她不会再泄露什么情绪了!
康熙叹了一口,开口道:“年丫头是不是在责怪朕呢?你该怪朕的,一直在让你牺牲,却不曾给予你任何恩赐,但是祖宗的礼法不可乱啊,雷雷毕竟是朕的和硕公主,年羹尧再如何也不过是个汉臣,若是朕将公主下嫁,有多少人会非议,年羹尧又会引起多少人的嫉妒,树大招风啊!”
“奴婢不会再痴心妄想了,请皇上放心,奴婢这就好了,还是会好好伺候皇上的!”一切不过是维护皇道尊严的借口,一切都不过是牺牲他们这些奴才而换取他们利益的借口,他们只是被人牵在手里的风筝,哪有自由飞翔的天空?
“你早些休息吧,朕再有本事,也无法强迫你内心的想法,朕不怪你,但是年羹尧的事情,朕依旧不会改变!”丢下这句话,康熙就走了。
“恭送皇上!”若黎跪地恭送,地上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寒战,更冷的是她的心。在这个时代,没有权力和地位,果然是不行的,哼,说什么苦衷,说什么无奈。他可以爱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可以将心者库的婢女封为妃,可以娶天下所有他能看上的女子,绝对不允许别人那么做,不允许别人的心里有爱,即使有了,只要妨碍到他,也会被强制分离的。她总算看明白了,难怪那么多皇子阿哥要争这个位子,只有在这个位子上,他们的命运才可以不操控在别人手里。
几日后,宫外传来消息,皇上赐婚年羹尧,宗师辅国公,苏燕之女,苏灵。年若黎知道的时候,雷雷也知道了。她流泪了,却没有大吵大闹,只是默默地流泪。年若黎似乎知道,皇上一定是对雷雷说了什么,她才终于在一夜间长大,才可以面对这个消息时只是流了几行泪。
“雷雷,你……”若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当初是她告诉她,可以改变的,却最终无能为力。
“姐姐,不用劝我,皇上都说清楚了,我是不可能被嫁给年羹尧的,但是雷雷只求了皇上一件事,不要嫁给任何人,我要回蒙古了,很快就要回去了!”雷雷说,这是她唯一可以说的了,原来世界上有些事,不是自己肯努力就可以成功的。
若黎的心里苦涩,终于还是要这样的结局吗?“雷雷,你怪我吗?”
雷雷摇摇头,笑了,“怎么会呢?认识你我很高兴啊,认识年羹尧,我也很高兴,雷雷至少不用嫁给不喜欢的人了!”是真的,她没有怪任何人,也没有后悔过,对于年羹尧的感情依旧。若是不能嫁给他,那么就只有不嫁了。
雷雷走了,走得那天,若黎送她直到宫门外。那天她看到了二哥,躲在一边,目送雷雷离去。若黎的心里很酸涩,觉得自己真是最没用的清穿女了,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她没有去和二哥打招呼,因为知道,这不是他愿意看到她的时候。
然后,年羹尧去了四川,当了巡抚。却留下了自己的新婚之妻,带走的只有贴身衣物,道别那天,年羹尧对若黎说,好好照顾自己,等到他足够强大的时候,就带她离开皇宫。那是他偷偷说的。
若黎问他,雷雷的事情,怎么办?年羹尧说,两情若是久长时,不在朝朝暮暮。然后若黎笑了,二哥,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的人,幸福有一天,还是会降临的。她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等待和希望。